川崎朝这边走了两步,向黎世杰这个方向招手。黎世杰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自己过去还是要美惠子过去,他不想动。
“黎先生,我失陪一会。”美惠子站起来,朝那边走去,“您要不舒服就在这儿休息。”黎世杰没注意她说的话,也没有理睬她,他的眼睛盯着一个特定的方向。
他推着餐车朝影佐祯昭少将站着的地方走去,仿佛是无意地,偶然地,但离他越来越近。这就是今天的目标,黎世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心渗出了汗水。
一个人过来拦住了餐车,他做手势让侍者把车推向一边,侍者继续往前。那个人伸手拦住了餐车,并再次让他离开。
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当侍者判断已经无法更进一步靠近影佐祯昭时,他飞快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着影佐祯昭站着的方向连续开了三枪。第四枪没有响,黎世杰看见他连续扣动扳机,但手枪没反应。
他沉着地丢掉手枪,然后一把掀掉餐车上堆放的牛排,从里面取出一只英制冲锋枪,对着人群猛烈地扫射。
所有人都象受惊的鸭子般乱窜,几个人试图冲上去抢他的枪被扫倒在地上,硝烟弥漫着整个草坪,人们惊惶地四散奔逃。
黎世杰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他的心随着冲锋枪连续的击发声快速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弥漫的硝烟使他看不清状况,他只看见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地上已经躺倒了大部分人,少部分人还在四散奔逃。人群中黎世杰看见了美惠子,她似乎被惊呆了,只是不停地后退。
黎世杰认为她不该死,她不是目标,和这场战争也没有关系,如果参加这个酒会的人有一个人不该死,这个人就应当是她,她甚至比他本人都更有理由活下去。其实黎世杰并没有考虑和这场战争有关的更多的事情,当他看见美惠子即将被横飞的子弹扫射到的时候,他只是固执地认为,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应当无缘无故地死在这里。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几大步跨到美惠子身后,伴随着她的惊叫声,把她扑倒在地上压在身下。子弹从他的头顶飞过,其中的一颗,重重地击中了他的右臂。但他没有感觉到,因为他在倒地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一支手枪,就是那个人丢掉的那支卡壳的手枪,他挣扎着爬了一步,把枪捡起来。
也就在此时,门外的卫兵冲了进来,一排枪声响过,他被击中了,倒在地上,但他依旧疯狂地扣着冲锋枪的扳机,把剩下的几颗子弹全部打出去。
他躺在地上,扭头看着黎世杰,看着黎世杰手里的枪,他没有说话,但眼睛里有一种期盼的眼光。黎世杰和他对视着,他身上中了五枪,血象喷泉一样往外涌,但他还活着,神智很清醒。黎世杰握着枪的手在发抖,那个人死死地看着黎世杰手里的枪,有人喊“上去抓住他!”。这句话提醒了黎世杰,他不能被活捉,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的武器是怎么来的,他为什么要杀掉影佐祯昭,这里面有太多的秘密。黎世杰用尽全力拉了一下枪栓,他不知道这把有故障的枪还能不能击发,他只能尽力而为。当枪口对准那个人时,那个人微微笑了,眼里同时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满足感,黎世杰异常确定这一点。于是他扣动了扳机,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那个人的头部。
一切都结束了,黎世杰躺在担架上被抬出去时,美惠子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但他的手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发生在民国三十年初春的上海的这场惊心动魄的暗杀,打死了六个人,其中包括四名日本官佐,吴四宝受重伤。暗杀的目标影佐祯昭少将奇迹般地躲过了射向他的全部子弹,而那个被黎世杰打死的人则永远成了一个谜。
黎世杰第三次负伤并不严重,子弹穿过他的肌肉,但没有形成更大的伤害,医生很快给他进行了相应的处理。对于黎世杰来说,这次枪伤本身造成的痛苦还不如因枪导致的前两次受伤的伤口迸裂。
晚饭的时候美惠子来了,她带来了她做的一种日本式的鱼汤,并坚持要喂他吃,黎世杰勉强喝了两口,他不喜欢这种味道。
美惠子感觉到了,她放下汤,低声说:“您想吃什么,我去买。”
黎世杰闭着眼睛,今天的事情一幕一幕地闪过他的脑子。他亲手打死那个人,他无法预知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也许现场还有那个人的同志,他如果看见这一幕,又会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印象?有一点黎世杰是绝对清楚的,如果有这么个人存在,他也肯定不会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那种交流。这当然是个正确的决定,但正确的决定不等于一定需要个正确的执行人,他很了解这一规则。
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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