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电梯门打开,我沿着走廊向培训教室走。等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在里面了。
“老师好。”刚才走到门口看见里面女老师的身影我赶紧悄悄看了看手机,才六点五十五,我还没迟到。
“嗯。”女老师似乎有点讶异我今天格外的热情。也对,自从升到管理层之,后我平时上课的时间变得不定,一周就见个二三四回,我才出去四天,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只有我自己出去了的,才会觉得这是蛮久之后的重逢。
练习还是从弹挑开始,自从我上回突然就学会轮指以后我就没找到再试的机会,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已经又轮不起来。女老师要求我自己打着节拍,同时她也在一旁数着拍子。
“练练轮指。”弹挑以后果然有这个环节,我跟第一次女老师让我展示的时候一样紧张,“当~”好在音连起来了。以后应该都会了吧,我想。
“嗯,还要多练。”听我弹了一阵,女老师打断基础练习,“今天我继续教你上次给你的谱子,带来了没?”她问我。
“带了。”我赶紧从包里面拿出折叠成小小长方形的谱子。“从头开始,我给你示范一遍。”我刚打算把手上这把调好的琴递过去,女老师已经从椅子后面的琵琶架上取下琴。她试着拨了几下,听了音就开始调弦。我调弦都是需要拿着调音器调,凭空根本听不出来什么,娴熟了也只有调好的时候大概听得出这个音还有没有问题,根本不可能像女老师这样。
当琴声响起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古调。突然就有点恍惚,因为传世的琵琶曲大多数是“武”的,譬如《十面埋伏》,就连《飞花点翠》这样的曲子手速也很快,琵琶音强调“尖”。但是女老师拨动琴弦弹奏这首她的师父写的谱子琵琶行时,手速依旧很快,传出的音却能让人听见京城女的闺怨,和江南的春水柔波。
女老师这次没有把词伴着曲子一起念出来,揉弦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才停下,我脑海里的声音却没有停。现在的房子看不到房梁,否则我就可以看看余音是否当真绕梁了。虽则无梁可绕,但是头脑风暴却一直没停下,琴声一遍遍地响。
“老师,您学琵琶多久了?”曲终良久,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嘴巴和眼睛。我眨眨眼睛问道。
“四十年。”没有一点点自持老成,女老师看着我回答的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四十年,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女老师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五十不到的样子,那么她是从几岁就开始学了。一学就是四十年,不会烦吗?还是说学得久感情就深了。我想起了磨镜老人的故事。
“开始吧,专心学。”我的好奇并没有引起女老师回忆她和琵琶的故事的兴趣,反倒是让我好好学,不要再分心。所以说成功的人自有她成功的道理,努力着、经历过,但不一遍遍地讲给遇见的每个人听,我突然又想到了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孩子的悲剧,硬生生把别人的同情磨成厌烦,所以她的悲剧也有其自身的原因。
成功与失败往往在相似当中形成了对比,我们要做的,不过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我抱好手里的琵琶,开始练习。真正弹拨起来,跟老师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呀,我连通顺都很难做到,只好一段一段地来。从前没会轮指的时候几乎就是变换着弹拨弹完曲子,直到第二处半轮指老师提醒我,我才改过来。
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一节课的时间也结束了。“自己多练习,有空就来五楼练一练。把以前的曲子换上现在会的指法重新弹一弹改正过来。该用轮指就用轮指,该弹弹挑不要弹挑弹。”女老师细细地叮嘱我。自从知道女老师弹了四十年的琵琶之后,我开始注意到她身上的气质,果然是多年沉淀出来的,手型不是标准的纤长白皙,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那是属于女老师一个人的,别人模仿不来,一双手上有四十年独一无二的故事。
我们下楼,女老师说她走楼道,我就和她一块儿走。秋风已经开始萧瑟,吹在身上有凉意,楼道里面的窗户开着。太阳悬挂在空中没有夏天那么刺眼,楼道窗户高,而且很快就走过去了,看不见外面。只听声音,像是有不少树叶在落。
冬天快要到了,落叶归根,各自找到各自的归宿,然后深深融进泥土里面去。郑昀,和主子,还有我接下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