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子母剑稀松平常,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物。
依稀记得,后世有一部电影,叫做《新龙门客栈》。里面的堂堂正正的大侠,同样使用子母剑。
但在秦末时,受战国风气影响,侠客们大都凭借自身的本领而生,一般不会使用什么机巧。似很多武侠小说里那种暗器满天飞的情况,非常少见。所谓盗亦有道,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特别是像盖聂这等成名的人物,更是如此。
一言不和,拔剑相向,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用子母剑,就属于下作的手段,为人所不耻了。
盖聂既然用上了子母剑,就显示出,他要杀刘阚的心,有多么坚决。
他要杀刘阚,刘阚自然也不会在客气了。若非他身上穿着薄女在他临行前做好的布甲,挡住了盖聂致命一击,只怕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心中勃然大怒,刘阚撩旗横斩……不过在击中盖聂的一刹那,心里又突然间一动,赤旗猛的一沉,将盖聂握剑的手臂,生生斩断去。
鲜血,喷溅了刘阚一脸。
盖聂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子剑也随着被斩断的手臂,掉在了地上。
十余名亲兵呼啦啦冲上前来,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了盖聂的脖子上,将他死死按住。钟离昧从地上捡起那柄子剑,递给了刘阚。寒气逼人的剑刃上,泛起了一抹幽绿色,令人感到心惊。
“主公,剑上染了毒!”
钟离昧的脸色一变,轻声说道。
刘阚也不由得心里一咯噔,看了一眼那柄长约二尺,宽只有一指的细剑,心中的杀意,更盛。
“主人,您没事儿吧!”
薄女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跑了过来,看着刘阚胸前衣襟上的剑孔,脸色苍白,语音微微发颤。
刘阚也暗自后怕。
若非他穿上这件布甲,只怕早就没了性命。
不说别的,就被那剑刃划破一点皮,今天可就算是交待在这里了……
强笑了一声,刘阚温言道:“薄儿,若非你送给我的布甲护身,我今天可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薄女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低下头去,那雪白的玉颈,呈现出优美的曲线。
刘阚说:“薄儿,你先回府去吧……屠屠,驱散城门口所有的人,钟离立刻派人,对城中实行警戒。这盖聂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杀之事,绝非一件偶然的事情,需要仔细的盘查。”
“喏!”
李成蒯彻两人相视一眼,隐隐猜到了刘阚的心思。
盖聂一脸血污,怒声喝道:“刘阚,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你休要牵连别人。”
刘阚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走到盖聂身边,摆手示意,亲兵退到一旁。完好无损的盖聂,他尚且不怕,更不要说已经失去一臂的盖聂了……蹲下身子,静静的看着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盖聂,许久之后,刘阚说:“聂兄,枉你活了这么多年,还号称豪侠,却是个不分是非的混帐东西。”
“刘阚,你杀我可以,休要辱我!”
刘阚叹了口气,“我非是辱你,而是想和你说一件事实。”
说着话,他摆手示意,让随行医生过来,为盖聂止血,并包扎伤口。
“你说我忘恩负义,可你知道不知道,乌氏倮在进驻河南地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样的事情?
你也许会说,我是栽赃陷害……呵呵,我何需栽赃他乌氏倮?
短短两年,他强夺杭金山下三百里牧场,场中牛羊马匹,尽数被他霸占。朐衍城被他抢走的女人,多达四十七人,但凡有点姿色的,他乌家人莫不是以抓捕逃奴之名,勾结官府,加以蹂躏。
十三户人家,共六十七人被他灭了门。
一百二十六户人家,流离失所,或是被他抢走为奴,或是被他杀死……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而这仅止是朐衍一地而已。九原,新城……河南地四十四座城池当中,有十七座城池里,都有他乌家造下的冤案。聂兄,我不说别的事情。只问你一句话,若你和他乌氏倮没有关系,你听闻这许多事情之后,又会如何思想?莫非,为虎作伥?”
盖聂苍白脸色,浮起一抹震惊和阴鸷。
刘阚接着又说道:“如果他乌氏倮只是欺男霸女,强夺民财,我说不得会给他留下一条命来,至多将他赶回乌氏。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结胡虏,企图据河南之地,占河北丰沃,自立为王。”
“什么?”
盖聂这一下,可真的是吃惊了。
“他勾结匈奴人,将大量的铜铁输入龙城。
据我所知,你聂兄,也曾帮他押送过几次货物过去。匈奴者,何人?掳我百姓,杀我秦人,毁我家园……蒙恬将军与大公子,几乎是集半国之力,才把他们给赶出了河南地。可是现在,你竟然和那乌氏倮将铜铁贩卖给了匈奴人。今时他弱小,可待其强大之后,定然卷土重来,再祸害这河南地百万生灵!那是一群恶狼……而你聂兄,就是那养狼卖国的帮凶!”
盖聂气息粗重,苍白的脸,更殷红如血。
成名以来,死在他剑下的奸妄小人,不计其数,任人听到他盖聂的名字,都要伸出大拇指,赞上一声好汉。任侠之人,重情义,轻生死,视律法如粪土。盖聂一直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误,甚至认为,男儿当如斯才对。可是今日,他以往所看重的,却被刘阚骂的一文不值。
虽说,盖聂不懂得什么民族大义,可是胡虏残害生灵,他却知道。
生在榆次,他见过不少被胡虏洗掠过后的惨状。但从未有一次,认为这些事情,与他有关。
对,还是错?
这纷沓而至的情绪,让盖聂天旋地转。
李成见他情绪激动起来,立刻生出警戒之心,摆手示意亲兵准备,只要盖聂一有不妥,立刻击杀当场。刘阚却毫不在意,静静的看着盖聂。许久后,盖聂突然一声大吼:“你莫再说了!”
“好吧,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刘阚站起身来,“我还是那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什么是侠?不是你拿起剑来,杀几个奸妄小人,铲除几个贪官污吏就可以称得上一个‘侠’字。男儿大丈夫,当保家卫国,顶天立地……聂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你还有左手,拿剑来杀我吧。”
说完,他对医生道:“好生为盖大侠诊治!”
一旁亲兵牵马过来,刘阚翻身上马,向城中走去,再也没看盖聂一眼。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心中还有一个侠客梦的话,那么现在,他毫无留恋了……所谓侠客,又如何?
老子谋得是天下大业,和你这等作奸犯科之人,怎可同日而语?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刘阚的心思,不再有什么‘平等’、‘民主’之类的想法。不知不觉中,他已蜕变成为一个可以俯视苍生的人物。盖聂,天下第一剑客……又算得一个甚东西!
李成和蒯彻,催马跟上去。
那随军医生招手,示意医护兵上来,用简易的担架抬起了盖聂。
这一次,盖聂没有再挣扎,而是昏沉沉的躺在担架上,神智越来越模糊,到最后,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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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邑,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刘阚回到府衙之后,立刻召集来蒯彻李成和钟离昧三人。
“钟离,你立刻召集人马,连夜动身,将平城和善无两地控制起来。仔细搜查,将参与刺杀之人,全部捕捉,绝不可放过一个人。”
“喏!”
钟离昧起身就要走,却被蒯彻叫住了。
“钟离将军,你知道怎么搜查吗?”
钟离昧一怔,疑惑的看了看蒯彻,然后目光又挪向了刘阚和李成两人,一时间有些茫然不解。
“看起来,你没有明白主公的用意啊!”
蒯彻笑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守慎说,主公准备在河南地推行新法。呵呵,既然是推行新法,就不可避免的会触犯一些人的利益。如果这些人在当地颇有权势,岂非会生出大事?”
钟离昧只是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
他是村夫出身,性情刚直。不可能和蒯彻这样的人一样,能从一件事上,联想众多。
不过,钟离昧能执掌一军,被刘阚所看重,毕竟不是个傻子。他很快就明白了,刘阚的意图。
刘阚说:“钟离,你或许觉得这样不妥。
可推行新法,事在必行。就好像一根荆棘,想要握在手里,就必须要把那刺给除掉。好在河南地不比当年的关中八百里秦川,地广人稀,即便是有那颇有权势之人,终究根基不深。
当快刀斩乱麻,雁门一动,则云中动;云中一动,则九原,乃至整个河南地,都将动作起来。
河南地会死多少人,会流多少血,只看你钟离的手段。
你若是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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