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一角悄悄说话,便招了百灵来问:
“小豆如何了?睡了吗?”
百灵道:“还没呢,黄小姐很是哭了一番,如今刚收了泪,在屋里发愣。”
“秋管事都跟她说了什么?”
百灵摇头:“奴婢们离的远,街上又吵,并没有听到。”
应该是特意避开的吧,她府中的丫鬟向来特别有眼力劲儿,晓得黑娃和黄小豆要说事儿,哪儿会忘前凑。
沐雪还是不放心黄小豆,站起来:“走吧,我去瞧瞧她。”
黄小豆见沐雪来了,赶紧站起来,喊了声姐姐。
沐雪拉了她坐下,看她眼睛红肿,洗了脸还是能瞧出泪痕,神情萎靡,整个人如一朵还没绽放就枯萎的杜鹃花儿。
“小豆,和黑娃谈的如何?”
黄小豆垂着头,眼泪啪啪往下掉,小声说:“他许了我下辈子!”
沐雪愣了一下。
就听黄小豆带着哭腔说:“姐姐,要是下辈他忘了我可如何是好?”
“听说过奈何桥的时候必须得喝一碗忘川江里的水,喝了,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沐雪听了心酸,这可能是黄小豆这个小姑娘一辈子唯一的爱情了,这个时代多少人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连面儿都没见过。
她揽过哭泣不止的黄小豆,柔声安慰:
“不会的,黑娃一向说话算话,既他许了你下辈子,便是下辈子了。”
“可是那忘川江的水?”黄小豆还是担心。
沐雪声音放的更柔:“不过是传说,或许奈何桥只一座桥,根本没有那劳什子的忘川河和孟婆。”
“姐姐,真的没有吗?”
“没有!”
……
过了这夜,黄小豆似乎有了期盼,第二日起来,反而精神了许多,若不是她那双肿的如杏子的眼睛,还看不出她狠狠哭过呢。
沐雪探过珠儿的口风,见她十分愿意。
沐雪提醒她黑娃是奴籍,跟了他以后生下孩儿也只能是奴。
珠儿反而疑惑的说:“可奴婢本就是签了死契,夫人买来的。奴婢的孩儿当然也是夫人的奴才。”
沐雪盯着珠儿的眼睛:“珠儿,我早说过放了你自由身,让你去嫁个良家子,也做个夫人。往后你的儿子若是出息了,还可以考科举,不定给你挣个浩命太太当。”
珠儿摇头:“夫人,一个人的福气都是有定数的,这样的福气珠儿不敢奢望,珠儿只盼吃好穿暖,平安过一辈子。”
“珠儿这条命都夫人给的,不说如何报答夫人,珠儿愿一辈子当夫人的奴婢。”
沐雪还是无法理解珠儿的想法,若是她,必定是会选择自由的。
想着青云是穆家的家生子,便问了青云。
青云笑着说:
“夫人,这不难理解,做夫人家的奴婢可比外面普通的人家好上很多,夫人只看,我们家的奴才走出去谁人敢惹?”
“夫人,奴婢的意思不是说珠儿心思沉,奴婢是觉得珠儿这般在夫人的名下,可能会比出去幸福的多。”
沐雪还是不解:“即便这样,可以后子孙后代都是奴才啊!”
青云浅浅笑:“夫人觉得做奴才不好,可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当我们家的奴。还有一个,秋管事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人,珠儿妹妹愿意嫁给他,怕也有这个考虑,相熟的人终究要安心些。”
如此,沐雪也无话可说。
正月过完了,黑娃一行准备动身回青石镇去了。
珠儿和黑娃的事儿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沐雪让红湖开了库房,由着珠儿选嫁妆,珠儿连连退却,一件都不敢要。
黑娃在一边说:“挑两样吧,是大娘子的心意。”
如此珠儿才选了两样看起来素净的,却也是精巧昂贵。
沐雪也没说什么,让红湖选了两副富贵的头面,又选了十来样首饰偷偷给装到船上去。
又装了两大箱子的珍奇玩意儿,两大箱子锦缎,让带回去分。
沐雪没去送,珠儿从将军府一路哭到码头,黑娃站在她身边,轻拍她的肩膀,黄小豆淡淡的看了一眼,率先进了船,拿了绣架出来铺上绣布,开始慢慢的绣花。
头一天,沐雪想到黑娃对黄小豆许了下辈子就睡不着,她还算了解黑娃,若他真对黄小豆无意,便不会说出许一辈子的事。
如此,便有了想成全两人的意思,又怕黑娃对珠儿不是真心。
若真要放黑娃,又是不安。
一时虽没想出法子,还是把黑娃叫了来说话。
黑娃只给一句话:
“大娘子放心,这辈子我和小豆是绝无可能的,我会对珠儿好的。”
“便是我放了你卖身契呢?”
黑娃还是摇头。
“这是为什么呢?”
黑娃不语。
沐雪觉得自己真是猜不透三人的想法,又劝了几句,黑娃承诺不会辜负珠儿,也不会招惹小豆。
其实他从来没有招惹过她。
“大娘子,这次回去,黄家会给小豆说门好亲的,等过几年,她会放下的。”
珠儿一行走了,大丫鬟便少了一人。
青云问沐雪要提百灵还是鹦哥上来,沐雪摇头:“先就这样吧!看看再说。”
一晃到了二月,府上来了个稀客。
却是鹿山书院的孙院长找上门开了。
孙院长以前是太傅,又亲自教导过穆楚寒,沐雪赶紧让好生招待着,自己换了正装出来见他。
孙院长先喝了口茶,对沐雪说:
“你家小公子今年四周岁了吧,听说还没找人开蒙?”
沐雪点头:“小宝还小呢,不忙。”
四岁还在上幼儿园呢,正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日子,她不想太早束缚了他。
孙院长一听,顿时胡子抖三抖。
语气就恼怒了:“胡闹,四岁还小,可知他父亲一岁学话,两岁学字,四岁上都能出口成章了!”
“他如今大字不识一个,说出去可不是丢他父亲的脸?”
沐雪推脱了两句,孙院长眼睛瞪大,急眉急眼,将她狠狠训了一顿,沐雪想要反驳,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
的确,在发朔,四岁还没开蒙,是有些糊涂了。
“孙院长别动怒,我这就派人给卿哥儿寻先生去,开蒙,我们明儿就开。”
孙院长把眼睛瞪得更大:“我还在这儿,还去哪儿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