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一样东西——那个女人的眼睛。
白寡妇的眼睛洞开着却没有眼睛,那儿只是两个凝固不动的黑洞,本该有的东西仿佛已燃烧成了灰烬。它呆滞而僵硬地守在理应射出光芒的地方却没有射出光芒。眼眶周围,裂开着蛛网般残旧的痕迹,让人能想象到它曾经被怎样暴力挖开过。
看到燕离被白寡妇吸引,苏叶板下脸,手中一片半枯半绿的叶子已当做暗器掷出去。叶子又快又狠又毒,快是因为肉眼几乎看不到,狠是因为划破空气,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毒是赫然朝着白寡妇的瞎眼招呼。
如果燕离不是就在旁边,他一定没有办法察觉到。没想到苏叶的暗器功夫如此了得,看来想脱她裤子的男人,首先要小心自己的命|根子。
白寡妇的嘴角微微一动,屈指一弹,那绿叶非但没有射到她眼睛里去,只见得波光一耀,绿叶竟原路返回去。苏叶吃了一惊,勉强躲开,跺了跺脚,已窜进豪宅不见。
燕离本想跟进去,突听白寡妇说道:“听说你很好看?”
他只好笑道:“倒也马马虎虎。”
白寡妇点点头说:“这世上好看的男人很多,但好看身上又带着传奇事迹的,就很不多见了。听说你本该在世界尽头?是怎么来到暗语之庭的?”
燕离含糊地应着:“我自己也稀里糊涂……”
苏叶突又出现在门口,生气地道:“喂,你还跟她多说什么,还不快进来?”
燕离朝白寡妇微笑着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否感应到,但是面对一个被丈夫囚禁六百年,还能顽强活下来的女人,他不由得心生敬意。
苏叶更生气,又闪身不见了。
燕离只好自己往里面走。通过一扇桐木大门,拐过一个残破的照壁,眼前出现一个很古老的厅堂。厅堂非常宽敞,左右约莫各有二十来丈,稀稀落落摆了三十几张矮几,三十来张陌生面孔都已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目光都移过去,意味十分的复杂。
其中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特别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比血镰还年轻的年轻人,在这个不可能有好布做衣服的荒凉之地,他身上竟穿着一件月白细绢大袖袍服,在满堂宾客里面宛然鹤立鸡群,格外地突显出他的尊贵来。
他面前的矮几上横着一柄古剑,以燕离的经验判断,从上面的纹路以及缭绕着若有若无的剑气来判断,那必是一柄曾经纵横天下的名剑,而且品级必定在法器以上。一柄法器,就那样大喇喇放在桌面上,似乎在炫耀,似乎又不是。
年轻人的眉目很俊,但不知为何,看燕离的眼神格外透露着一股子厌恶。燕离很快已明白为什么了,因为那年轻人偶尔瞟向苏叶的眼神,带着很明显的爱慕。
“你就是燕离?”年轻人冷冷说道,“我叫胡为,胡作非为的胡为。听说你杀死了五行院的掌教,那个人我见过,是个鼠辈,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燕离笑道:“说明不了什么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什么?”胡为显然被绕得一愣,旋即沉下脸来,要给一个下马威。这样想时,他的身子已离席,对那古剑动也不动,双手骈指为剑,剑气纵横成一张网,向燕离招呼过去。
燕离也骈指为剑,人也动也不动,也不知怎么就掠过剑气网,一指要点在胡为的咽喉。胡为冷笑一声,在空竟生生扭转身子,一道剑气划了个诡异的弧度,往燕离的后背招呼。
修行者的身体太脆弱了,根本沾不得一点剑气。燕离还是动也不动,但是他的剑气却先一步划在胡为的身上,仿佛早已洞察了他的落点。胡为惊叫一声,亏得身法高明避开要害,人已如惊弓之鸟窜回到原位,抓着那柄古剑愤恨地盯住燕离。
神境的气息在大厅涌开,古剑出鞘,强烈乌光照出满堂魑魅魍魉,各各惊恐躲避,剑光如山洪奔泻,朝着燕离浩浩荡荡而去。大厅在强烈的剑势挤压下,竟反而显得小了。
燕离仍是半步不动,双手已虚摆了横剑格挡的动作,只见得山洪般的剑光遭到疯狂的吞吸,就在这个相对于修行者斗法而言逼仄的小空间里,形成了龙吸水般的壮观场景。
呛锒!
深黑色的剑光如斜月般斩去。
胡为只来得及收剑格挡,亏那古剑似乎镌有防护符箓,才没有被当场斩成两半,只控制不住摔飞出去,撞断了两根柱子,摔在墙角生死不知了。
大厅里三十多个人,却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三十多人的眼睛,都在瞪着燕离,脸上都带着种奇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