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冀东在军事上已无中国军队,在行政管理上,已经成为名义上保留中国行政权的日本占领区。他呆愣了很久,然后重重的叹了几口气。
看见谭大憨的晚饭是黑乎乎的菜饼子,和一碗咸葱叶子。董照勇就拿出一块大洋交给谭大憨,说道:“我今晚在你这里喝酒吃饭,你准备俩个菜。”说完,就又在那堆烂纸中找东西看。
不多会,董照勇就见大雨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大雨把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花生米和一壶酒放在饭桌上之后,就走了出去。原来,是谭大憨拿着那一块大洋,去找大雨,说董老爷要两个菜喝酒。
大雨走后,董照勇不断的招呼谭大憨和自己一同吃饭,可是谭大憨始终傻傻的不肯靠前,董照勇只好自斟自饮。几杯酒下肚,董照勇就觉得眼睛发热,然后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肆意奔流。
泪水的缓释作用,让刚刚还郁气难疏的董照勇,心里好受了很多。后来他竟举起一盅酒,对着空荡荡的对面,说道:“美多,我敬你,敬你啊。你知道吗,我们要做亡国奴了,美多……。”
董照勇一手攥着一酒壶,一手拿着一个菜饼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对着谭大憨说:“你,你,你不陪我喝酒,让我,我自己喝,我好伤心。你知道吗?咱们,咱们要做亡国奴了,我好伤心。你,你笑话我吗?嘻嘻。你要是真傻,你就不会笑话我。你要是装傻,你也不敢笑话我。嘻嘻……。”
看着面前一脸傻笑,嘴角还流着口水的谭大憨,董照勇说道:“我,我也会流口水的,今,今天的口水从眼睛里面流出来了,嘻嘻。”
回到齐宅的董照勇,看见顺子正好在院子里。于是董照勇对着顺子骂道:“你们就是卖国贼,乐当亡国奴的贱人。放着鬼子不打,专门打中国人,汉奸……。”
顺子看着这个平日滴酒不沾的人,今天却耍起了酒风,觉得很诧异。他忙把大宝招呼出来,两人把董照勇架起,拖回了后院。
听着躺在炕上的董照勇,不断的骂塘沽协定,间或还大骂那些打內战的人误国误民,是千古罪人,他们一定会民心丧尽,遗臭万年。
等到董照勇骂累了,睡下了。顺子就拿了自已的铺盖过来,睡在了董照勇的屋子里。听着董照勇的鼾声,顺子却没有一点睡意。他很理解董照勇的愤怒,他也很愤怒,也想骂娘。只是他没想到,一个花心大萝卜的爱国之心,并不比自己少。真是爱国之心,人人有之。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政治白痴都立场鲜明的骂大街,可想而知国人之心之背向。
黎明时分,董照勇醒了过来,他即头疼又口渴。等他喝完一杯水之后,才发现是顺子在照顾自己。
顺子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董照勇,和颜悦色的说道:“董先生昨晚是怎么了?喝了这么多的酒?你可不要忘记‘酒后吐真言’会惹祸上身的。即便你我不怕死,可是还有董家、齐家和陈家几十口子人呢。就是为了孩子们,咱们也该谨言慎行。”
听了顺子的话,董照勇拍拍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对了,昨天我看见的那个叫什么狗屁协定来着,那就是赤裸裸的卖国。那不会是真的吧?”
看着董照勇期待的目光,顺子移开了视线,然后抱起自己的铺盖走了出去。
响鼓不用重锤,对于顺子的话董照勇心领神会,他不再意气用事,言谈举止也慎重了很多。只是,痞气更重了一些。
很快董照勇所在的工厂就被日军控制,并派来了新的厂长。这时的董照勇真的是痛心疾首,是自己的优柔寡断把全家人困在了这里,他决定再次寻找时机南下。同时他也在暗自庆幸,庆幸自己及时的安排母亲和毛丫去了南京。
随着日寇不断的蚕食,国土不断的丧失,有些民众也不断的向南迁移。秀才胡同里也有几户人家,在热河失守后,全家就投亲靠友的避难去了。他们在临走之前,把自家的房子租给了一个叫张三的人。他们走了之后,房子始终没有人来住,直到秋季来临。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秀才胡同里一片清冷萧条。背着粪箕子的潭大憨,正在追赶一張被风吹走的广告。当那張广告落在几个人的脚下时,被其中一个瘦小的男人踩住,谭大憨这才抓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