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百零一年的善事,那多一年,是他还没种到母亲肚里时,家人就以尚不存在的他的名义捐了一座观音庙,求子,然后,一年之后娄员外就来了。
娄家正院正堂,上书“积善之家”的大牌匾,是御赐的,这也是娄员外年轻时候结的善缘,救了出来游玩却落难的小皇帝得来的嘉奖。
按着当地风俗,娄员外就躺在正堂上,身下没有床,垫的是儿孙给做的一层层锦被。
娄员外自知寿限到了,一大早起来,身体很好中气还足的老太爷招呼下人。
“洒扫的干净些,收拾的喜气些,把外头老爷们大爷们少年小爷们,都给老太爷我喊回来,开会。”
开的什么会呐?
孝子贤孙们一听召唤就跑回来了,围了好几圈,听吃着小粥小咸菜的老太爷开会:“今晚我就咽气,今个儿手里的活都放放吧。”
子孙们一懵,什么意思?
娄员外已经放下筷子让人把他寿衣拿出来晒晒,棺材也抬出来。
来真的?
来真的。
娄员外喜欢看戏,穿着寿衣看子孙在堂前给他演了一天,到时候了,按风俗躺下了,等咽了气再进棺材。
嘱咐:“多做善事。”
眼一闭,魂儿离了体。
娄员外再睁眼就看见自己被孝子贤孙们围着哭嚷嚷一片,潇洒的对着下头挥了挥手,然后背着手抬着头左右看。
黄泉路往哪个方向走呢?
他没觉着自己的魂魄如肉身一般凝实清晰有什么不对,也看不出自己的魂体有淡淡金色毫光,更闻不见从魂魄里散发出来的香气,一种安宁微甜的香气。
正瞅着,就看见不远处的空中唰的开了个洞口,娄员外嘿嘿一乐,背着手就踱步过去了。
嘿,自己这是走着飞了。
“等等。”
娄员外惊讶,这是有谁家也死了人要跟他做个伴儿呢?这附近可都认识,是谁家的…女儿?
娄员外转过身,惊讶看着另一边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女子。
很漂亮,不过,到了他这年岁,漂亮不漂亮的都一样。
年纪轻轻咋就没了呢?
想到这,娄员外叹气:“你是谁家闺女啊?来,跟大爷一起上路吧,路上还能聊聊天。”
黑衣女子捂着嘴笑:“好,聊天。那大爷你过来吧。”
不着痕迹看那黑幽幽的洞口一眼,不能离得近,离得近会自爆。
娄员外一愣,失笑:“闺女啊,你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吧,咱现在是鬼,鬼走路不用力气,你一个念头就飘过来了。”
“...”
娄员外不见外的招呼:“走吧,赶紧的上路,早到早投胎,不定还能捡着个好的下辈子。”
你这辈子挺好,上辈子也好,上十辈子都好,不然老娘我守这里小半年呢——鬼修烟奴想——但你没有下辈子了。
娄员外说话功夫又往黄泉路口走了几步。
“哎慢,”烟奴喊住娄员外,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娄员外,我竟是死了吗?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不能先带我回一趟家,让我看爹娘最后一眼,我再随你上黄泉?”
“记不着家在哪儿了?莫不是伤了头?”
烟奴做出抚摸头部的动作,似乎真的疼。
“诶,你自个儿家都记不得了,咋知道我是娄员外?”
烟奴动作一僵。
“奥,听过我老人家很多次吧。”
烟奴虚弱的笑,老东西赶紧过来。
娄员外抬起一只脚,就要往回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