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坚城据险以守,方能保证不被强秦吞没。一旦离了城,就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所以除了静观其变,没有别的法子!”
一番劈头盖脸把建康帝训得跟孙子似的,末了诸烈丢下一句:“防务和后勤都有老臣操心,陛下只需坐镇皇宫,安抚住那些王公贵族就行了。”说完一拱手道:“老臣还有事情,暂且告退。”便昂首阔步下了望塔,径直去了。
要知道,这时候在塔上的可不止他们俩,还有几个皇帝的亲信大臣,遭了他这顿抢白,建康帝的面色也就可想而知了。
边上一直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大臣们赶紧安慰陛下道:“诸烈就那个臭脾气,陛下莫跟他一般见识。”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却也有被诸烈夺了权,或者眼红他的权势的,趁机挑唆道:“我们虽然没有上柱国的名气,但也算饱读兵书,空有大军二十万而不敢出城决战,闻所未闻啊!就知道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城里,一不用计二不强攻,就等着别人来揍!这种守城之法,真是闻所未闻啊!”
“行了,不要说了。”建康帝毕竟是个明白事理的,他知道自己还要多多仰仗诸烈,所以将不快强窝在心里,闷哼一声道:“你们能,那就拿出个办法来比过他呀?!”
“兵权都在他一人手里,我们就算有计策,也是白搭呀。”众人一脸无奈道。
“那就住嘴!”建康帝冷哼一声,拂袖下楼去了。
时间飞快的过去,转眼冬去春来,草长莺飞,春风又吹绿了江南岸。从进入二月开始,长江流域的气候明显变暖,冷暖交替导致霪雨霏霏,乃至暴雨连连,致使河水上涨,等到了三月份,第一次汛期便会到来,因为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又称桃花汛。
一旦在汛期前还没做好准备,汹涌的洪水便会冲毁提防,将几个月的劳作泡汤,所以必须要加紧赶工,按时完成任务。
深谙胡萝卜加大棒政策的武成王,一面命令士兵严厉监督民夫做工,一面又下令,待洪水退后,淤出来的良田将全部分给这些民夫……当然按照他的一贯原则,会将每队民夫的表现量化打分,排定名次,优者多得,劣者少得,差距竟有十几倍之多。
楚国民夫哪禁得起他这番揉搓,在欲仙欲死中痛并快乐着,终于赶在汛期前,将两条引水渠道修好,并将包围上京城的围墙修到了最低四丈高。
在一个月朗星稀,夜风宜人的夜晚,武成王拥抱了未出生的孩子他妈,然后翻身上马,在前呼后拥中沿着黑洞洞的河床驰骋,在子夜时分抵达了太湖那已经高达五六丈,长而宽的南面河堤上。
沈青和胥千山早就等在那里,一见王爷抵达,赶忙迎了上来。
利落的翻身下马,秦雷沉声道:“准备好了吗?”
沈青兴奋地搓搓手,微微激动道:“今天过午已经验收合格,王爷尽管放心,咱们这套方案,既不会伤及无辜,又能达到目的,实在是两全其美啊!”别看水淹神京城的方案是他提出来的,但‘残忍不仁,不顾黎民生死’这样的千古骂名也如影随形,沈青的心理压力也就可想而知。现在能够不担那等恶名,不管多兴奋都是应该的。
胥千山却没有他那么多心理活动,语调平静道:“只要提起这八道铁闸,积蓄了五天,与堤外平地的落差达到六丈的湖水便会倾泻而出,沿着我们预先设计的八条河道向神京城奔涌。”
“然后呢?”虽然对事情的走向了然于胸,但秦雷还是愿意满足一下主创人员的成功感。
“然后便会与北边奔涌而来的钱江水在神京城西十里处碰头。”沈青接过话头道:“千山兄弟特意在那里修建了一条尖头朝东的锥形堤,可以让两股洪水在撞上堤坝后一齐向东,汇集成一股,进入高墙围成的水库内。”
“哦,是这样吗?”秦雷呵呵笑道:“还得问过专家才能放心。”
“沈大人已经是半个专家了。”胥千山难得笑笑道:“说的完全正确!”
“看来你用心了。”秦雷赞许的朝沈青点点头,沉声道:“子时三刻到了吗?”
看一眼边上的沙漏,胥千山回答道:“马上就到了。”
“二位一齐下令吧。”秦雷笑眯眯的将一个爆竹筒递到两人面前。
“这怎么使得?应该王爷发令才是。”两人赶紧谢绝道。
秦雷摇摇头,将竹筒往沈青怀里一丢,笑道:“我是来看热闹的。”
“谢王爷抬爱。”两人激动的行个礼,这才一人手持竹筒,一人拽出底部的引线,用线香将其点燃。
只听‘嗖’的一声,一颗红色的信号弹便呼啸窜上夜空,将河堤短暂的照亮。“开闸放水!”负责看守闸口的连长们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
为了不出乱子,这次所有的活计都有秦军士兵担纲。听到命令后,他们便齐声喊着号子,用绞盘将沉重的大铁闸缓缓升起。
大闸才刚升起,浑浊的洪水便迫不及待的奔涌而出,隆隆的落进深而宽的河道中,轰鸣着向南奔涌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样的一幕也在钱江北岸上演,不同的是河道仅有三条,水流湍急数倍……
楚国皇宫御花园的未央湖中,一艘巨大的画舫上灯火通明,这里是建康皇帝的临时行宫,自从春汛开始后,他便离开了温暖踏实的金龙殿,搬到晃晃悠悠还有些冰冷潮湿的船上住了。
安全第一的建康帝,还以太硬不舒服为由,命人将枕了三十年的玉枕头,换成了黄杨木的……这料虽然贱了点,但胜在轻盈浮力大,睡觉可以当枕头,洪水来了还可以当救生圈,自从有它,皇帝陛下才能踏实睡下……却又总会被‘桑田沧海’的噩梦给吓醒了。
今夜又折腾几回,刚刚搂着一截黄杨木睡踏实了,便听见个尖细而惶急的声音叫起来:“水……发大水了,陛下!”
‘终于还是来了!’建康帝豁然睁开眼睛,紧一紧怀中的木头桩子,心下大定道:“不要慌,大水到了什么地方,有多高?”
被陛下沉稳的声音所感染,外面的内官也不那么惊慌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是外面的麒麟锦衣说的。”
“哦,让他进来回话。”看来皇帝陛下对这个问题十分的在意。
待那麒麟锦衣上来回话,告诉他只是城外出现洪流,城内并无危险后,建康皇帝才缓缓起身道:“伺候朕更衣。”守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赶紧推门而入,便见皇帝陛下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如果没有紧紧抱在怀里的那段黄杨木,真是一片临危不乱的君王气概啊!
“还愣着干什么,更衣啊!”建康帝愠道。
众人心道:‘你抱着截烂木头,让我们怎么更?’内官首领只好上前道:“请陛下先漱口。”便使个眼色,一个端托盘的宫女款款上前,将那盘上的碧绿琉璃碗奉到皇帝面前。
建康帝刚要伸手去接,这才发现还抱着‘枕头’呢,很自然的将其放下,又赞许的看那总管太监一眼,开始梳妆打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