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
“白茱,我不再会要王爷唯我一人了,到了如今,我只盼他能好好活下去。只要他快乐。十个、八个的纳回来我也不会生气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素妍近乎呢喃细语,轻轻地阖上了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琰从外面回来,白茱低声道:“王妃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儿,要不要唤醒王妃。”
宇文琰进了内室。站在暖榻前,看着侧躺在的她,她面向着窗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似睡着一般,神态安祥。“妍儿”嘴唇微蠕,“我该拿你怎样才好?”他噙着泪,却不让它落下,“你怎可与三哥设局骗我?”
他躲着她,就如她与白茱说的那样。
她愿想说服江书鹏。帮她一起设个局,最后一次骗骗宇文琰,就说她真心爱的是别人,让他伤心也好,让他失望也罢,只要他恨她,他也许就能重新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想,老王爷在叶氏离世后可以这样快乐,究其原因,便是叶氏伤透了老王爷的心,是因为老王爷知道叶氏真爱的人不是他。
素妍想,要是自己这么做了,是不是宇文琰也会和老王爷一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只想宇文琰可以好好活下去。
哪怕没有她相伴,哪怕他身边有了其他女人,只要他好,她什么都愿意。
只是,江书鹏却拒绝了,甚至反过来劝说了素妍,要她为几个儿女作想。
江书鹏生怕素妍干出糊涂事,离开前就找了宇文琰说破这事。
宇文琰一听,更不敢去见她,反而躲在赏月阁里不出来,就怕见到她,听她说了一顿胡话。
如果不是白茱来寻他,他会在那儿继续呆着。
见她未动,他小心地探出手去,一点点地搁在她的额上,要近之时,他却放弃,俯身轻吻她的额,唇触的那刻,却是未有的冰凉,他心头一惊,颤微微地将手指探向她的鼻尖,气息全无,宇文琰只觉似被人生生地捅进了一刀,天空突地传来一声惊雷“轰隆隆”破天震响,他嘶心裂肺地一声大呼“妍儿——”抱住素妍嚎啕大哭。
紧接着,又是一声响雷。
宇文琰搂住素妍,拼命地摇晃着,“妍儿!妍儿!”
三声响雷之后,狂风起,大雷至,之前还是小雨,却顷刻间变成一场哗啦啦的大雨。
小安子、白茱等人进了内室,见宇文琰抱着已然咽气的素妍泣不成声。
*
养性殿。
杨云屏亲手煲了羹汤,领着宫娥进了大殿,笑道:“皇上,先吃点羹汤!”
如今不过才四月,就打这么响的雷,早前杨云屏在御膳房忙碌,还真被吓了一跳。
外面,年轻的大总管一路快奔,神色匆匆,进了大殿,重重跪在地上,如临大敌一般,“启禀皇上,安西郡主没了!”
杨云屏双手一颤,正要喝斥,皇帝厉喝一声:“你说什么?”
大总管重复道:“左肩王府的人来报,未时一刻,安西郡主没了!”
二十多年前了,他从未称素妍一声“左肩王妃”。在皇帝的眼里,她从来都是未嫁的郡主,就连他身边的总管、宫人亦一律称她为“安西郡主”。
“哗啦——”一声,杨云屏手里的羹汤跌落地上,整个人惊得难以面对,一脸痛色,满目诧然,“怎么可能?她怎会说没就没了……”
大总管道:“奴才问过报信的人。说自老文忠候夫妻仙逝后,安西郡主就病倒了,之后时好时坏,进入三月后又患了风寒,原说是好了,不曾想几日前竟突然病得沉重。昨、前两日便有些昏昏沉沉,请了降魔观的佐观主来瞧,又请太医瞧病,只没想到……”
病得太严重,无力回天。
次日,素妍留下几封信与辗转到了各人的手里。
给皇帝的信里,只寥寥几句:轩师兄,妍走了,再不能陪你守护天下。今日此劫早在预料之中,然,妍不悔也!望保重!
折寿占卜,为护他安宁,她到底用了多少次,他不知。
她却猜到自己是活不久的。
也许能走到今日,已然是意外。
没有多一句,就像是她去后还能回来,像是与他在闲聊。
皇帝看着熟悉的笔迹,想到此刻已是天人永隔,心一阵钻心的疼。
她怎就没了?
还记上回……
上回见她,好似是大半年前,是去岁的中秋佳节前夕,她入宫来探皇后,他们在一处用了午膳,还闲聊了好些话。
他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哪怕是生死相隔。
左肩王府一片缟素,挂着丧幡,悬着白灯笼,一府下人皆着白衣。
出嫁的西西、北北闻讯赶回。
北北刚有身孕,好几回哭得昏厥过去,被婆家人强行给接走了。
皇帝迈步进了灵堂,这灵堂设在赏月阁,周围或来吊唁的,或来探望的,皆是与左肩王府交好的亲友,就连江家各房亦都遣人过来,一屋子的人分跪左右,中央摆着一口棺材。
次日,皇帝出宫至左肩王府吊唁,令众人还是颇是意外。大家猜到了皇后许会出现,却未想过,皇帝会出现在灵堂。
皇帝大踏步走近棺木,站在一侧,素妍着一袭素衣,神色安祥,似睡着一般,面容有些苍白,头上只用一根丝绦轻轻挽束,更显风致袅袅,四十四岁,可看上去至多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她的右手握放在小腹,就如同她千百次以这样的动作从远处行来,或百花盛开的春光里,或薄雾缭绕的冬晨,或落叶飘零的金秋,轻缓的,风华绝代的,自远处向他走来,直至走到他的跟前,裣衽与他行万福礼。
他不敢相信的伸手,小心地探到她的鼻尖,没气,真的没气了。这一刻,皇帝似相信了大总管所报之事,多年不曾有过的痛漫卷心头,他不可遏制地大喝:“宇文琰在哪儿?安西何时病得这样重,他是怎么照顾安西的?这个混账,他是怎么照顾安西的?”说到最后,他近乎咆哮起来。
耀东自左侧起身,小心翼翼地道,“禀皇上,母亲昨日突薨,今晨家父就病倒了。请皇上恕罪!”
此刻的宇文琰,正痴痴呆呆地半躺在榻上,不再哭,不再笑,也不再说话。
(*^__^*) 书友君,后面还有个大结局,因为还在赶稿中,可能要晚点,但会尽快上传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