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放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你……”
直到现在,曹家人都不知道,宇文琮放出那样的风声,原就是要借新皇之手替崔丛善一门报仇,不过是一个传言,满朝文武都坚信曹玉臻投了宇文琮,实属“乱党”。
胡香灵抬首望去,曹大爷、曹大老爷、曹三老爷,还有曹氏的族长亦在此列。但凡罪轻的,一早就已经发配边城,剩下的都是判死罪的钦犯。
胡长龄悠悠轻叹一声,“唉,幸好你和他再断了,否则他也累你被杀头。”
胡家因为胡香菊嫁了宇文琮,又从家里搜出了与胡香菊往来的家书,因胡香菊是宇文琮的爱妾,被定罪为叛党。
胡长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胡香菊了,居然是随宇文琮一起消失的。
他吃着香喷喷的肉菜,胡香灵又喂了他喝酒。“老爷多喝些,醉了也就睡了,更不会痛苦……”喂几口肉,就喂他喝一碗酒。很快,三碗酒就下去了,胡长龄干巴巴的脸上一片通红,胡香灵又倒了大半碗。
官差厉声道:“你可以离开了!”
胡香灵道:“官差大哥,我再喂他喝半碗,就半碗酒!”说话间又将半碗喂胡长龄喝下。
胡长龄只有三碗的酒量,一过就醉,他迷迷糊糊垂首跪在西菜市口,秋天的日头没有夏日时炎热。
曹大爷在骂,曹三老爷也跟着大声斥骂曹玉臻。他们因是曹玉臻的长兄、叔伯,也平白受了牵连,成了死囚,就连曹氏族长也要坐罪。
曹家,开国之初的皇城八大世族大家。而今算是从皇城消失了。
韩家好歹还有威远候韩纪一家,可韩纪也是谨慎小心,生怕再惹上灭门之祸。
胡香灵回到人群,只见陈王、顾力行、白大虔端坐帐中,有看人影的官差大声禀报:“午时三刻已到!”
庆候突地大喊起来,“本候是皇族,是皇族……不可以如同百姓一般斩首示众……”
白大虔笑道:“阁下忘了。早在一月多前,就已贬为庶人再不是皇族了。”转而对陈王道,“陈王爷,该行刑了!”
陈王抓起令牌,一声喝令“行刑!”牌落,刽子手高扬大刀。
胡香灵扭过头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熟悉的,却又有着一种陌生,“你是香灵?你是香灵?”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男子,一脸狰狞。脸上伤痕累累,似灼伤,又似鞭伤,一条条愈合的疤痕像一根根虫子,盘桓在脸上,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就连那眼睛,亦一只大、一只小。
胡香灵“啊——”一声,扭头就跑。
那男子穿过人群,紧追其后,“胡香灵!你这个贱妇,给我站住!丧门星!要不是你,我们曹家不会变成这样,你快给我站住……”
她在前跑着,她害怕面对父亲被斩头的场景。
男人还在后面狂追不舍。
拐了几条街,那男子还在。
胡香灵就快近家门了,突地窜出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正待拽住她,只见后面追来个丑陋吓人的男子,“好!好!近来倒学乖了,晓得在外面勾男人,美丑不议,只要他有银子给就成!”
胡香灵拉着横肉男人,“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还追你?”一脸横肉男人抓了根棍子,“要玩她,就得给钱,倒也不贵,二百纹陪一夜,五十纹来一次,怎样,你可有钱?”
狰狞男人顿时怔住,看着依然还有几分姿色的胡香灵,再不是绫罗绸缎的衣着,而是衣着寻常的布衣,颜色还算得体,是浅蓝色的,上面染着白花,越发映得她清丽娇妍。
“王赖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声,笑盈盈地,手里提着两串铜钱,“你女人回来没有,老子好不容易凑了二百钱来照顾你家的生意!”
横肉脸上见生意上门,立时堆满了笑容,“回来了,回来了!”
那是胡香灵!以为她是寻常良家妇,不曾想竟是暗娼!是暗娼……
曹玉臻浑身打颤。
胡香灵亦从他的声音里辩出来了,追着她跑了几条街的,是曹玉臻,是他。
什么时候,他和她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竟是这般……
他失去了引以为傲,可以吸引天下女子的容貌。
她沦落风尘,虽有男人,却是暗娼。
往事浮现,命运竟是这样的离奇。
他们曾经是夫妻,他们曾经一度风光,他们曾经……
往事有多诱人,现下就有多讥讽。
王赖狗扯住胡香灵:“妈的,还发什么呆,有客人上门,还不回屋侍候着!”说着接了那男人的铜钱,赔着笑脸,“大爷里面请!”
那男人抱住胡香灵,往屋里大步走去。
他恨她!
可她是个暗娼!
连他的恨都不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