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贵族始终是法国王室的心头大患。
虽然大胆查理已经丢了性命,可是对布列塔尼的隐患依旧是历代法王心中的一块病,所以路易十一把宫廷移至卢瓦尔河谷的城堡,借以震慑那些总是蠢蠢欲动的法国南方贵族。
不过即便是这样,从蒙彼利埃到卢瓦尔河谷看上去也太过遥远了,所以乌利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几个苏作为路费,然后就跟着个商队上了路。
看着身后已经渐渐远去的蒙彼利埃城,乌利乌又露出了他那总是让人看了很舒服的笑容。
蒙彼利埃人会得到他们所需要的粮食,武器和资金,他们甚至可以花钱雇到一批来自加泰罗尼亚的佣兵,这些人和事当然是由在瓦伦西亚的堤埃戈的东印度群岛瓦伦西亚办事处经手。
乌利乌的目的地是卢瓦尔河谷的法王宫廷。
在乌利乌离开蒙彼利埃城不久之后,一条来自那不勒斯的商船在阿哥德港靠了岸。
这条船上的商人也是做蔗糖生意的,混乱在法国人看来是场灾难,可在其他人看来却是很大的机会。
高价的卖出蔗糖并非是真正目的,趁机从这里用极低的价格购入那些因为拉迪亚金币贬值导致当地商人砸在手里的大批货物,就可以从中赚到的惊人利润才是让这些商人冒着很大的风险在这种时候来到蒙彼利埃的真正原因。
不过这些商人很快就发现事情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蒙彼利埃人似乎得到了某些实力雄厚的大人物的帮助,而那些围攻蒙彼利埃的贵族们,也并不需要他们千辛万苦运来的蔗糖,至于说他们想要从法国人手里低价收购货物的打算,却因为富各尔家的出现也落了空。
商人们懊恼沮丧,他们想通过贿赂那些贵族多少捞些好处,但他们提供的价码和乌利乌相比起来就显然打动不了那些法国人了。
结果他们唯一能提供的只有一点点还算灵通的消息,也是从这些商人那里,贵族们第一次真正多少了解了些在意大利发生的那场战争。
听着那些商人绘声绘色的描述那些战斗,尽管知道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可这足以让法国的骑士老爷们时不时的因为意外,惊诧,还有恼火与愤怒发出一阵阵懊恼的咒骂或遗憾的叹息。
当商人们讲到法王最后不得不派出使者向联军求和时,一些老爷已经因为悲伤流下了眼泪。
这无疑是一场惨败,更糟糕的是法国人发现他们的国王居然是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哦不不,大人们如果这么想你们就错了,”商人觉得终于有了可以炫耀的机会“那不勒斯的箬莎女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因为她的士兵从不把她当成女王,而是把她看做他们的将军。”
“一个贞德?!”
法国人大吃一惊,几个人面面相觑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也许在其他国家没有人相信这种事,但对于法兰西人来说,他们是绝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敢于走上战场的女人的。
“是一位勇敢的女王和将军,就如同,”那个商人拿出个拉迪亚金币,把刻着那个女神像的一面晃了晃,看到法国人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商人趁机说“不过现在拉迪亚金币对大人你们来说就是个灾难了,而且手里的拉迪亚越多越是个麻烦不是吗?”
“的确是大麻烦,”法国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表示不想提这个糟心的事,然后又满不在乎的炫耀自己要比其他人走运的多“至少有人愿意帮我发财。”
商人立刻趁机打听,但是法国人却不愿意再提这件事。
在蒙彼利埃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的意大利商人们只好继续往法国内地走,希望能碰上个好运气。
不过虽然他们没有能发财,却为法国人带来了关于意大利战场的消息。
很快,法国人就听说了个颇为让人意外的谣言。
路易十二,似乎在追求那位那不勒斯女王。
卢瓦尔河谷的夏天气候凉爽而又景色瑰丽,横贯整片河谷的卢瓦尔河两岸一座座年代久远或巍峨或壮丽,或森然或秀美的城堡就如同一颗颗宝石点缀在这片法国中部最令人陶醉的土地上。
舍农特城堡位于卢瓦尔河谷中游的南岸,因为整座城堡位于一大片由当地特有的红色河谷玫瑰覆盖的斜坡上,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个睡卧在花海中的美人,所以这座城堡又有着“睡神城堡”的雅号。
舍农特从建成之后曾经迎来过多大人物,那些王公贵族骑士主教们来来去去,在这座美丽的城堡里留下了各自不同的故事和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舍农特城堡的主人是法王路易十二和他的妻子布列塔尼的安妮,而红衣大主教则是那位因为促成了巴黎大学自治而留名历史的保罗二世。
不过现在这位红衣主教还正因为国王如今的处境头痛不已,所以也就还没有来得及干预巴黎大学一些关于神学辩论方面的琐事,自然也就不会说出他那“阳光照耀之处即为上帝的领地,即使是大学的校园也不例外”那句话,所以也就更不会因此而导致巴黎大学的学生集体上告,最终在路易十二的干涉下通过了被后世视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学自治体制的出现。
现在的保罗二世正焦头烂额的周旋与王后与众多布列塔尼贵族之间,他不得不一边耐心的劝解着王后,一边又绞尽脑汁像那些布列塔尼贵族保证“一切都是谣言,那种荒谬的流言哪怕一个字母都不能相信”。
倒也难怪红衣主教大人如此气急败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关于国王正在追求那不勒斯女王的流言在法国大地上流传开了。
之所以会传出这么个听上去似乎很不靠谱的谣言,是因为法王路易十二派人给他的王后送回了一封信。
这是法军在锡耶纳战役失败后路易十二第一次送回国内的确切消息,这让布列塔尼的安妮欣喜若狂,她因为与查理八世没有孩子而不得不嫁给路易十二,而之前法军在意大利的失败让她可是吓得不轻,布列塔尼的安妮实在想不出来如果路易再有个三长两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当知道国王安然无恙后,王后的喜悦之情一时间溢于言表。
只是让安妮没有想到的是,路易十二虽然打了败仗,可在他的信中却是对那位那不勒斯女王赞誉有加,敬佩不已,那种仰慕之情让王后甚至隔着信纸都有如亲见。
在信中,国王称那位女王为“一位了不起的君主与希腊神话中亚马逊女战士的完美结合,而她的美貌又可以让维纳斯也为之嫉妒”。
这样的描述自然引起了王后的种种猜忌,而随着天气渐渐转凉,更多的关于意大利的消息也随着地中海的季风飘到了卢瓦尔河谷的城堡里。
在那些消息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法王路易十二意外的与那不勒斯女王箬莎·科森察·阿斯塔玛拉签署了一份同盟协约。
这个新同盟的建立不但让神圣同盟的其他国家大吃一惊,即便是法国人自己也被这眼花缭乱的变故亮瞎了眼睛。
之前的敌人摇身一变成了同盟,而原本并肩作战的盟友如今却成了潜在的对手。
这虽然并不稀奇,可是一旦与那些关于法王正在追求那不勒斯女王的流言连在一起,法兰西的宫廷就再也不能淡定了。
布列塔尼贵族们提出了严正的抗议,他们警告说如果路易十二真的敢于动摇王后的地位,那么布列塔尼将会同法兰西王国版图中分裂出去。
而王后本人也让红衣主教转告路易十二,做为妻子和王后她有权力维护自己的婚姻和地位。
红衣主教大人不得不疲于奔命的安抚着那些原本就桀骜不驯的布列塔尼贵族们,同时他急急的派人给国王送信,希望国王“要么尽快回国,要么做出一个明确的声明”。
只是不论选择什么,路易十二似乎都没打算立刻离开意大利。
谁也不知道他是依旧不肯甘心还是真的被那位女王迷住了,不过就在王后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路易再次派人送来了他的一封亲笔信。
在这封信中法王先是回忆了他在意大利战场上的得失,接着又赞美了那不勒斯女王的大度与眼光,然后就在看着信的王后气愤的要把信撕碎时,路易忽然话锋一转这样写到:“多次的接触让我意识到也许我们并非敌人,至少在很多方面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与诉求,所以我才要考虑与那不勒斯和罗马忒西亚建立新的关系,这其中特别是罗马忒西亚公国,我认为这个新兴的公国在将来也许会成为我们与皇帝对抗的好帮手。”
国王的信让安妮一下子认真起来,身为法兰西王后,她当然知道前后两个丈夫都和马克西米安算是冤家对头,这让她意识到国王也许并非着迷于那位年轻女王的魅力,而是的确正在争取一位强有力的盟友。
至于罗马忒西亚公国,安妮则认为或许只是国王用来讨好那位女王的一个桥梁。
总之王后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这也让她终于有时间聆听大臣们关于国内形势的报告。
到了这时,王后才知道那个她原本以为早就已经平息的蒙彼利埃城的叛乱居然还在继续,这让王后意外之余又不禁怒火中烧。
她痛斥那些当地贵族们都是些懦夫胆小鬼和滑头,竟然连一群拿着粪叉的暴民都对付不了。
发过脾气之后,王后下令由宫廷里派遣将军平息叛乱,虽然这样做显然触犯了那些当地贵族的权利,但是王后认为这是对他们敷衍应付的惩罚。
一队打着蓝色三十字王旗的骑兵沿着河谷中的道路缓缓向前,他们盔甲鲜明威风凛凛,全身的披挂在明媚阳光下闪闪发光。
见到这样一支军队,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出道路,这其中就有一个看上去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摩尔青年。
“这是去蒙彼利埃评判的王军,”一些见多识广的人向旁边一脸好奇的土包子们解释着“这些骑士都是国王亲自册封的宪骑兵,看来蒙彼利埃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坐在马车上的乌利乌听着那些人议论纷纷,不过他并怎么在意他们的话题。
当车队评上一个土坡时,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那座坐落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的城堡,乌利乌终于松了口气。
“舍农特。”
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低低自语,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