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侍郎,本部只是两天没上署,又不是死了,为什么考生补银就成了你的主张了呢?是不是本部三天不来上署,你就打算直接坐到尚书堂的主位上了?”
回署理事的第一天,顾清桓就对方梁发了飚,当众呵斥他。
方梁颜面无存,只能忍着,嘴硬狡辩:“回大人,下官并无此意,下官只是……”
“只是什么?”顾清桓怒气喷薄,直接将方梁的条陈掷到他脚边,如此动怒还是头一回,吓得方梁噗通跪下。他质问方梁:“只是拟了补充吏改条例的折子,写下我提出的内容,然后呈上去等着陛下批奏,等着朝廷奖赏吗?”
“下官不敢!请大人明鉴啊……”
“别废话了!”顾清桓俨然控制不了情绪了,对方梁毫无耐心地怒吼一声,在场众人皆心有戚戚。
何十安眼见不对,怕顾清桓太过激,这样下去他和方梁谁都下不来台,就装作被他的吼声吓到的样子,‘失手’打翻了自己案上的茶杯,转移了下大家的注意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卑职冒失了,大人你继续,你继续……”何十安一边错愕慌张地收拾被茶水打湿的桌案,一边向旁人致歉。
他们倒是因为这个小插曲稍微缓了口气,顾清桓也压下了火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让他们退去:“好了,你们出去做事吧,方侍郎留下……”
属员们如获大赦,皆行礼退出尚书公房,何十安临出门前与顾清桓对视了一眼,有劝他稳住心性的意思,顾清桓领会了,再没随意发怒。
方梁仍在堂下跪着,留下他一个人,他更加紧张,都不敢抬头看顾清桓。而顾清桓已从主位上走了下来,坐在他面前的座基上,拾起了那封条陈,对他道:“方侍郎你起身吧。”
方梁抬起头来,看见顾清桓席地坐在那里,他不敢自己站起来,就往顾清桓那边爬了几下,靠近顾清桓之后就跪坐在那里,直起上身,擦擦额上的汗,做出静听训示的样子。
顾清桓都懒得看方梁这模样,他知道他们这一类官吏就是这样,背地里为所欲为,欺上瞒下,对上官阳奉阴违,等把上官惹火了,他们就装出低眉顺眼万般讨好的样子,然后继续在背地里为所欲为,欺上瞒下,对上官阳奉阴违……
反正于官场上人而言,尊严又不值几个钱,他们在上官面前丢的面子,还能在下属那里找回来,反正该做的事就是不做,该怎么敷衍还怎么敷衍,对他们发火真是没什么用,除非真正触及到他们的利益……
顾清桓心中感谢何十安打断了他无脑的发火,找回了理智,这会儿已经换上一副平和的笑容,显得十分平易近人,怒气全无,对方梁道:“方侍郎,刚才是本部不对,应该好好说的,不应该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弄得大家很尴尬,你说是不是?”
“不不不……”一听他说出自责的话,方梁更加心慌:“是下官不对,惹大人生气了,大人教训得是,下官受教了。”
顾清桓又道:“不,本部那的确是一时冲昏了头,你也知道本部最近有点事儿,心里不是很舒坦……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确实是本部冒失了,你方侍郎没有错啊。撰写条例,拟书上折,的确是你侍郎廷的指责,上次本部跟你说了条例内容,你及时接受,并迅速给陛下递上条陈,没有因本部的事耽误公事进度,这很好啊,本部都没想到你们行事如此有效率,这本来就是应该夸赞的事啊,真想不明白,有什么好火的,还把你的条陈扣下,真是误事……”
方梁越听越蒙,“大人教训得是,是下官的过错,下官没有等大人回署阅实就上折,是下官大意失职……”
“对嘛,方侍郎你只是大意失职而已……”顾清桓仰面笑起来,戏谑地拍拍方梁的胸膛,“哪是本部想的那样,还以为方大人揽功自肥呢,是本部以小人之心度方大人之腹了,方侍郎莫要介怀啊……”
方梁松了一口气,“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可是一心为公,这几日都在等大人回署指导公事,怕耽误大人的大事……”
顾清桓觉得,除了‘大人英明’,官场上最多的谎话就是这句‘下官不敢’了。说什么不敢?他们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敢,心里却什么算盘都敢打,背地里什么都敢做。
顾清桓拿起那份折子,递给他,道:“既然方侍郎你已经拟了折子了,就正常上呈吧,就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过,别因为本部一时糊涂耽误了大事。”
方梁还是觉得有些莫名,但又实在看不出顾清桓真正的情绪,想着这份条陈是他找顾清桓的尚书堂主簿董齐贤一起拟定的,董齐贤平素与顾清桓朝夕公事最了解顾清桓,应该是拿准了顾清桓的策略不会有什么问题,为谨慎见,他还是又将折子呈给顾清桓道:“还请大人再过目,以防下所拟条陈中有失当不妥之处,若大人觉得应另拟新折调整内容……”
顾清桓没有接,摇手笑道:“不用不用,本部已经看过了,很好,完全与本部的构想相符,不用改,一个字都不用改。”
“那……需不需要改以尚书堂的名……”方梁又问。
顾清桓似乎快没耐心了,直接打断他:“不用不用,本部都说了,一字不改。以谁的名义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权责分明,有利公事。再说这本就是你们侍郎廷的事,当由你们上折。”他顿了一下,“等你递上去,他们自然知道是谁的主张。”
方梁有些犹疑,却也不敢再问了,带着他的折子退走,出了尚书堂仍觉得迷迷惘惘。可是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在朝上立功的机会,能让陛下看到他还是有作为的,他也不忍放弃,次日遂把折子递了上去,杜渐微给他通过了,直送到了政事堂,等待两位国辅批过。
……
晚间,顾青玄和顾清桓都去了江月楼,那时顾清宁和顾清风也在,都是来探望江弦歌的。这几日,顾家人经常往江月楼跑,而江河川似乎是有意躲着顾青玄。
这一晚,江河川终于主动与顾青玄见了面。张管事引顾青玄到江月楼顶楼茶室去见江河川,进门之后,顾青玄在江河川对面坐下,看了下桌案上的茶叶罐,碧螺春那一罐被放在了最前面,显然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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