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些燕军武士如此热衷于屠杀,他甚至能够猜想出前些年的平定南匈奴、更早些的高句丽、扶余国,是否也经历了如此的屠杀,以至于消散世间不复存在。
燕北掌政究竟是好是坏?那位安坐丛台的赵王如此热衷于屠杀,塞内杀诸侯塞外杀外族,杀来杀去他图什么?
以燕氏之根基深厚,根本不必急于如此,即便他不向南方发兵,难道那些南方诸侯就能翻了天么?不可能的,燕氏渡黄河之前天下局势还不明朗,可其渡过黄河后经营数年,放眼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挡住燕氏,既然如此,还为什么……为了武勋?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武勋,文景之后,孝武皇帝征匈奴是武勋,可如今分崩离析的天下,还有什么武勋是可以比拟平定天下的?没了。
他已经得到世间最尊贵的武勋。
甚至这场战争或许都不会被后人所知晓,在史书中添上寥寥可数的字迹,兴和四年春,赵王使太史慈将兵两万,发乌桓诸王征鲜卑,胜,战绩有奇,而已。
审配想不通这些事,但他知道一件事,今日之后,塞外雄主轲比能煞费心机分出的东鲜卑部落至此消亡,恐怕连残骸都不会剩下。
大漠中的尸首不需掩埋,风沙吹上一宿转眼就什么都不见了。
“审将军,太史将军有令……嚯!您身边就剩这点人了?”
来传信的骑手是冀州军老卒,先前审配与颜文二将被软禁时便在邺都看管着他们,来往之间都是熟人,策马传信才喊了一半,看着审配身边二十几骑闲散地游荡着禁不住发了个呆。周围遍地死尸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沙地被鲜血染红根本分不清那些尸首里哪个是鲜卑人哪个又是汉家军士。
“人?人没死,也都与死了无二。”审配身心俱疲地探手朝远方一指,道:“牛羊受了冲撞,跑得到处都是,军卒追牛羊不知要追多远……审某是回不去了,劳烦告诉太史将军,就说这边还需再派人来,牛羊太多,牵不回去。这还有水、箭矢这些辎重,都需要拿回去,让将军告知后续辎重队吧。”
审配是真弄不住,他带着兵追鲜卑妇孺时便见到处是牛羊,追一路跑一路,等到两边一开战哪怕就打了小半个时辰,牛羊早四散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燕氏的小伙子们骑着马都追不上。倘若不是太史慈弄出一套在荒漠中行之有效的斥候、亭、寨法令,审配甚至都想着让那些牛羊饿死渴死在荒漠里得了。
否则牛羊没了不要紧,那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军粮也没指望着从这儿找,倒是万一不小心人也回不来,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传信的骑卒愣了好长时间,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这小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牛羊,呆头呆脑地应和道:“是得让辎重队来,这么多牛马肉,放在这不可浪费……”
骑卒话还没说完便被审配打断,“就浪费了,你能分清哪滩血是人,哪滩血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