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年,人们对他们这些百战之士没了多少兴趣,兄长难抒发心中志向,最是英雄气短,时常酗酒发怒。
像换了个人。
后来,烦也烦够了,闹也闹够了,他们的院舍中堆着屯兵营里用不到的草料,刘备便时常编着草鞋发呆……一愣便是一整日,谁也劝不住。
那些壮志难酬的心灵交战与挣扎散去,剩下的便只是万念俱灰。
刘备空洞的眼神在想什么呢?
他想起总角之年的生活,在楼桑里的里门外有一棵高大的桑树,它的树冠像皇帝的羽盖。那是一个像今时相同的盛夏,只是荆州不像幽州,涿郡一年四季都是干燥的。扎着总角的小玄德刚带着楼桑里的小童与乡中别里的孩子王恶战一场,尽管脸上模样青红相间,但最后他还是狠狠地踩着那孩子王逼着他叫了两声耶耶,看着奔走在身侧的楼桑童兵不禁豪情万丈。眼看已至里门外,看到那高大的树冠,小玄德兴奋地指着桑树大叫道:“你们都是我的将军,将来我长大了,砍了他做羽葆盖车!”
话音还没落,便被叔父刘子敬一巴掌扇出个大跟头,“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不要胡说!你母亲熬粥等你吃食都要凉了,赶紧滚回家吃饭,就知道和人争斗,真该给你找个好老师!”
童党簇拥着刘备跑进里门,欢声笑语仿佛现在还时常萦绕在刘备耳边。可是,他们现在在哪呢?
十四年前,他带领乡党组义军讨叛乱,说是要匡正天下。
“我对着汉剑起誓,要匡正天下,立不世功勋……”刘备默念着缓缓仰头,草鞋落在地上,两行清泪便已划过腮边,“草枯黄,可复青;人蹉跎,焉能再续?”
没有人看见刘备的心酸,张飞早已回到凉亭,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当有人去打扰刘备。张飞自嘲地笑笑,末了才拍着大腿说道:“二兄,你心里也不痛快吧?”
“劝劝兄长,荆州并非久留之地。兄长自己也知道,否则何不求田问舍。”张飞难得对关羽陪着笑说道:“我们依附公孙伯圭、依附燕氏、依附袁氏、现又依附刘氏,在这里也不受重用,不如走吧。昂,你说呢?”
关羽看了张飞一眼,道:“走去哪里,天下之大,可有我等容身之处?”
“回北方!”张飞按着案几来了精神,瞪大眼说道:“那麹义高览,现在可都是将军。燕仲卿做了赵王,这些年我们依附谁,可都不如他对兄长的看重啊!我今天在成外听说,兖州又打仗了,曹孟德和燕仲卿二十万大军会猎东郡!”
关羽眯着的眼睛瞪了一下,只是转瞬。其实张飞和他一样,都忘不了过去讨董时的激荡豪情,那些日子虽短,却是识尽了天下英雄!
与燕北交往之事历历在目,只是有些事过去了便成为一种教人念念不忘的遗憾,但这遗憾对关羽而言只是遗憾,绝非悔恨。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透着喜悦的声音。
“玄德将军可在?喜事上门,长沙刘泌特来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