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降,很多时候是个脑力活计。
燕北将赵都传来的书信放在一旁,说客孙综对审配的劝降又失败了。要想劝降颜良文丑,必先让他们有个台阶下,而燕北认为这个台阶就是审配。其实现在他们三个到邯郸以后就不太像囚犯了,就像不言而喻的默契,燕氏军卒看守着他们,但他们同样可以自由活动,甚至还为三人配了重木制的兵器与坐骑,供他们活动身体。
唯独一点,便是他们不能自由出入宅院。这也已经足够了,赵王宫的从人给他们送去书简,甚至还会斟酌着挑些战报与天下局势递给他们,好让他们不用堵塞耳朵蒙蔽试听。
燕氏对他们的防守不算严密,但这种时候,他们也不会逃走。
转眼自袁氏丢掉渤海至今,已经有几年了,这几年里他们对袁氏而言就像死人,离开赵王宫,他们也无处可去。似乎三人心中仅剩的尊严,就是在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下,不投降燕北,仍旧作为袁氏的家将、俘虏留在赵国。
赵王留给孙综的使命便是隔三差五地去对他们劝降。其实燕北对此心知肚明,三人绝不会因孙综的游说而投降……几年俘虏,劝降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了一种获取自尊的仪式,从最早的厉声呵斥到现在能够与孙综把酒言欢,他们熟悉看守自己每一名军卒,甚至时常还叫到一处饮酒,但绝不会因此投降。
这也是燕北尊敬他们三人的方式。
他擅长操纵心术,自然知晓三人当今古井无波的面容下是怎样进退维谷的心灵交战。过去袁氏一度雄踞二州声势滔天,与曹氏并肩,是世间仅次于燕氏的第二大诸侯,这是他们报有忠义的基础。但到现今,随张颌困韩猛于乐陵,麹义收三郡于青北,袁氏渐显日薄西山之态,这种时候他们更不能降。
袁氏强盛时尚且不降,难到袁氏式微,便能降了?笑话,若就此投降又算什么士!
缺少契机,缺少让他们为袁氏献出最后一丝忠义的契机。在这个契机到来之前,他们无法投降。
冀南暴雨渐渐小了,管亥在帐外磨着那口燕北送给他的双手大环刀,转头对帐中喊道:“大王,他们还不投降吧?降又不降,逃又不逃,这算什么事,倒不如一刀砍了来得痛快!”
“古时候贤良长者说过,君子成人之美。燕某既不缺养人的这几口饭、几匹马,又何必做这等恶事。他们要全忠义,哪怕不为燕某所用,燕某也要为他们全了!”燕北走出军帐,抬头看着阴蒙蒙的天,轻声道:“雨停了,但看样子还要下,不知你兄长的船能不能及时调来。”
管亥应了一声,心中也多忧虑。说实话尽管投入燕氏麾下几年,他却仍旧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过去发兵不发兵,行船不行船都不重要,哪怕天时地利尽失,除了纰漏也没什么关系。而现在任何微小的使命都被放在国家大事这样的层面去看,一旦与军令有关,哪怕黄河发大水,要调来的战船都不能晚了!
同为护卫的典韦就要比他习惯的多。
远处,顶盔掼甲一身重装的典韦迈着大步走来,腰间的环刀随步伐一下一下碰在厚重的腿甲上,踏着河北泥泞的土地由远及近。走到近处,一丝不苟地拱手见礼,这才示意身后士卒呈上书简,抱拳说道:“大王,河南的战报,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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