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有时候也是件看心意的事情。过去燕北强攻纥升骨城,屠城旬月之间三万生灵尽没。被杀的自是没办法的事,面对兵甲精良的辽东军,手无寸兵的高句丽军民连反抗都难,当时可谓震惊北土,可结果呢?
虽然燕北达成了他震慑高句丽王室的寄望,非但辅立东川王拔奇,安下王义这颗钉子,还从高句丽手中割下纥升骨城,强迫其割地求和。可在另一方面,高句丽国中亦是舆情汹涌,随后带来层出不穷的小规模反叛自不必说,国中最坚韧的百姓尽数随失了王位的世子伊尹漠南渡汪洋,前往遥遥千里的海外孤岛上寻求高句丽新的出路。
那是高句丽骨头最硬的一批人,即便作为政敌,燕北有多想杀死伊尹漠,便有多佩服伊尹漠。
现在不会重蹈覆辙,从前他们是敌人,现在高句丽与扶余已经不复存在,那里有了新的名字叫做骊州,很美。
随着燕东的战报奉入邺都不数日,自骊州进京的车队也逶迤而至,高句丽拔奇与扶余简位居被降王爵,分别封为汉木栅侯与汉丸都侯,收归邺都。
简位居不过是个比燕北年长不过几岁的中年男子,他的父亲扶余老王尉仇台年迈,待大军北上围困木栅城时,城墙被张辽以投石炮砸出缺口,汉军杀入城中当日便在王宫内呕血而王。领兵败退至扶余北的简位居收到消息匆忙于野外继位,不过做了半日扶余王便为蹋顿所擒……用简位居的话说,还不如不继位!
兵败国除已无可避免,继位后他便成了数百年扶余国亡国之君,何其辱也?
更讽刺的是,燕东安排简位居与拔奇一同在幽州骑兵的护送下前往邺都。两个征战上百年的国家之君,近乎同日亡国,似乎就连他们过去的血仇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再大的仇,能比亡国还大?
只是如今记挂这仇恨已无甚用处,国破家亡,身为人制,连仇恨的资格都被剥夺。
“两位大王别忙着记恨,再记恨也得吃饭!”
领一曲骑从沿行护送的将领是幽州军的麴演,就是在辽东作为叔父杀掉反叛侄子的那个麴氏三郎,麴义的弟弟麴演。他可是个狠角色,这次扬威域外的战争开始时他受命在上谷郡防备塞外鲜卑异动,没能参与憋了满肚子牢骚,最后燕东给他个领兵南下交接俘虏的苦差事,早就看这两个异族大王不顺眼了!
他可是个狠角色,为了宗族延续子侄说杀便杀,更不必说当年子侄麴潜是领族中子弟反叛,一场仗下来围困麴氏邬堡,厮杀死在他麾下军卒手里的族人少不得几十个。靠着这份功勋得了燕东青眼做上校尉,本指望着此次东征卖了血肉骨头换回个将军位,怎知晓守在北疆没落得半点功勋,心里哪儿能好受。
免不了,对囚车里两个掉毛凤凰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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