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史慈赵云等人簇拥下燕北策马至城下,眯着眼睛向城上望去,相距不过百步,借着渐明的天光与火把,能看到城上凉州兵挟持县令的身影,他向城上问道:“即见燕某大军以至,何不早降?”
“你是燕北?”城上的宋超对燕北直呼其名,冷笑着对燕北喊道:“度辽燕将军,你深受董公提拔之恩,我凉并诸将皆无你这般高官厚禄,因何反叛?”
燕北的眼睛眯得更紧了些,盯着城上的宋超。
“燕某的官职受于陛下,何来董公恩德之说?”燕北轻声笑,转而对城上说道:“董公倒行逆施,以兵威废立皇帝行大逆不道之事,占据朝堂,我等义军便要讨伐董公还政陛下,使天下太平。你若明白事理,莫要多说开城献降;若不愿投降,我敬你胆量,自西门逃出燕某绝不派兵追杀。”
城上的凉州兵交头接耳互相骚动,唯独宋超不为所动,喝止了部下后扶着城垛喊道:“现在没有宦官,也没有外戚,董公沙汰朝廷官吏任用幽滞之士,一改朝廷数十年来积弊朝堂,董公何错之有,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要讨伐朝廷!”
城上这凉州兵的话,说的句句在理,燕北知道,他反驳不了。
董卓做错什么了吗?其实燕北并不觉得董卓真做错什么了。追杀些不听话的甚至做对的人,放出兵马扰乱百姓……这些事情只有董卓会做吗?关东也是一个鸟样子。
燕北缓缓点头,语气平和地对他问道:“城上那凉州兵,你叫什么名字?”
“某名宋超,华校尉麾下屯将。”
燕北再度缓缓点头,偏过脑袋轻声道:“子义,射死他。”
“啊?”太史慈哪里能想到燕北竟要杀了此人,不单单他,高览赵云都在反复咀嚼这个凉州兵说的话,可此时燕北的命令却是如此突兀,太史慈不禁问道:“将,将军?”
燕北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太史慈一眼,没有继续要求,而是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对城上喊道:“城上的县兵你们听着,我是度辽将军燕北,为讨伐董卓而来,现命尔等诛杀城内凉州兵开城献降!否则半个时辰之后,强攻城池,鸡犬不留!”
说完之后,燕北没再理会城头的喊声与身后诸将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军阵打马而走。
燕北的冷血无情令人感到心惊胆战。
坐在重重军阵的簇拥之中,燕北看着麾下三将叹了口气,神色才终于有了一点暖意,问道:“你们觉得这个人不该杀。”
他在问,说出的话却非常肯定。
“我也觉的不该杀,他是忠义之士。可这仗还打不打?”燕北对三人问着,他的心里并不舒服,甚至无端的暴躁情绪让他想要踢翻案几摔散书简,“不进荥阳城,至多三个时辰我们就要与徐荣的大队人马野战……他不死,我们会死很多人。”
太史慈叹了口气,拱手小声道:“属下知错。”
“你没错,谁都没错,就连洛阳的董卓都没错。”燕北摇着头,看着自己身前立着的三将突然笑了起来,“阿秀、子义、子龙,你们三个的心性,在燕某看来就像那些古时英雄豪杰一般,有你们时刻在身旁警醒,燕某才能看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啊!”
天下混乱的局势,让人很难分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甚至可能本来天下事就并非简单的对错所能分清楚的。有些事情这样看来是对,可反过来看却又明明是错的。
“董卓与关东诸侯,都称不上是好人,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燕北像是在安慰面前的三人,又像在安慰自己。
将董卓击败,天下应该就能清平了吧?燕北问自己,但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关东诸侯的面容,却又觉得,似乎问题的答案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
荥阳城上可不像燕北营中如此平和,随着燕北那句若不再半个时辰内杀光城里的凉州军,燕北的部下便要强攻城池鸡犬不留后,城上在他刚打马离去的片刻便响起厮杀之音。
城头上数名凉州兵在转眼便被发狠的县兵杀死,随后成群结队的荥阳兵冲向马厩、街市,将宋超所率领的凉州兵尽数杀光。
不过区区一刻,荥阳城东门大开,县令跪伏于地献上宋超首级。
燕北传令,率部打马全军进驻荥阳,经过宋超的尸首时,燕北垂头看了一眼,对部下道:“将他厚葬,还有那些凉州人的尸首,都收敛起来吧……都是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