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嘉利后退,只剩我在窗前。
我是夏氏一族的唯一根苗,若是在海战中牺牲,则夏氏一族从此就要断根了。那样,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只能在轮回之后,努力修行,寻找将功补过的机会了。
明日上千佛山,一定礼拜诸佛,求神佛保佑,不让夏氏一族断绝根源。
我向沙发走,一阵风来,浑身一寒,脚下一滑,便扑倒在沙发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六点,我准时被手机闹铃叫醒。
屋内酒气冲天,对面沙发上,嘉利蜷缩而卧,仍在梦中。
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凝视着晨曦中的千佛山。
昨夜一番畅谈,我、龙组、51地区已经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只等一战奏功。
嘉利醒来,立刻开始用“隐语”打电话,偶尔提到的数字,让我明白她是在预定战斗急需的军械。
为了不影响她,我开门出去,乘电梯去了顶楼的露天早餐厅。
来得太早,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服务生,我是唯一的进餐客人。
我点了一份煎蛋、一杯脱脂牛奶,靠在栏杆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眺望千佛山。
济南人有晨起爬山的喜好,绿树丛中,早就闪动着登山者的身影。近处的路上,赶往千佛山北门的人流也是络绎不绝。
“有了我们的辛劳,才有他们的幸福生活。”我不禁自语。
奇术师都是无名英雄,只是默默奉献,不求世间留名。
第二个来吃早餐的竟然是艾山,身边既没有押送者,也不戴手铐脚镣。释放他一定是洪夫人的旨意,我根本无需过问。
艾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轻佻地哼着小曲,端着托盘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什么事值得如此高兴?”我问。
“从阶下囚到座上客,不值得高兴吗?夏先生,你不要觉得自己藏得很严密,我只要向上告发,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艾山说。
我不怕他告,但不愿他去骚扰洪夫人,免得耽误了洪夫人的破敌大计。
“艾先生,有话好说。”我说。
艾山用叉子柄敲了敲桌子,低声冷笑:“你给我听清了,现在就离开洪夫人,以后再不要回来。否则,你就死到临头了。在这个露台上,至少有五杆长枪瞄着你,等我开枪的命令。”
我不接受他**裸的威胁,转身向内走,远离栏杆。
“夏先生,你不配跟夫人在一起,还是快滚开吧。”艾山在我身后叫起来。
我无意纠正艾山话里的错误,更不想跟他纠缠太多。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疯狗,以为洪夫人要赦免他,所以才得意忘形。要知道,他已经成为鲛人之主的走狗,岂能再获得洪夫人的信任?
“喂,先生,不要在此大声喧哗,影响其他客人用餐。”两名身着黑衣的保安出现在露台入口处。
“滚开,我跟他有话要说,你们懂什么?”艾山大吼大叫。
两名保安靠近,艾山突然挥动托盘,碗碟乱飞之间,将保安打倒在地。
我安心喝咖啡,冷眼旁观他疯魔一般的举动。
与鲛人之主合作,等于是与虎谋皮,艾山的下场似乎早已经注定了。洪夫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独特考量,我希望这一次,她也能妥善处理艾山,不让胡吉尊的冤魂死不瞑目。
艾山冲过来,跌跌撞撞,将我对面的椅子踢开。
“我知道,你跟鲛人之主有关系,一定有关系。我的鼻子很灵,比西伯利亚搜救犬的鼻子还灵,我能闻见你身上的气味,那就是鲛人之主的独特气味,只闻一次就忘不了!夏天石,我知道你叫那个名字,也知道你出生在济南城内泉源最茂盛之地,借水而生,靠水而居,与鲛人之主同出一辙。呵呵,你敢不敢脱光衣服给我看,我就知道,你身上藏着大秘密——”艾山恶狠狠地叫着,向我探身,鼻子抽动,在空气中嗅探着。
他的样子极其可憎,如果不是极力控制,我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坐下说。”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既然对方有话说,不如让他一次性说完,看看有没有实际价值。而且,我猜洪夫人放这条疯狗出来,正是要让他开口说话,吐露有价值的情报。
“好,好好,你很镇定,明知道十几条枪指在你背后,还是很镇定。我是捉妖人,很快就能揭下你的画皮给洪夫人看,让她知道知道我艾山的厉害,呵呵呵呵……她一定以为我疯了,可我没疯,我很正常,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只有我知道鲛人之主是谁,只有我能找到他……”艾山语无伦次,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我。
我喝完咖啡,向服务生招手,让他续杯。
“东海有多大?”艾山忽然问。
服务生走过来,我指着倒了一地的椅子:“给这位先生拿一把椅子,再拿一杯冰水。看起来,他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先生,您的朋友需要医生,而且是精神病医生。刚刚保安说,他从房间冲出来,一路上已经打伤了六名保安、四名服务生,还把房间里弄得像垃圾场。如果他真的是您朋友,希望您能带他去医院,看看精神病科。”服务生小心翼翼地说。
我无奈地苦笑:“好吧,不勉强你,你下去吧。”
既然服务生拒绝为艾山服务,我也只能作罢。
我站起来,拖了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对面。
“坐,坐下说。”我低声说。
“我要把你的画皮揭下来,贴在互联网上,让全球人民都来看。鲛人之主,东海之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害了我,你害了我,你害了我……”艾山说着说着,双手捂脸,像个打了败仗的泼妇一样,嘤嘤呜呜地抽泣起来。
“坐下!”我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在他肩上轻轻一按,强迫他坐下。
我猜,此刻一定有人通过望远镜看着这场表演,或者是洪夫人,或者是嘉利,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既然他们要看戏,我就得做一个好演员,把这场戏做足、做好。
“我是个好人,我有家庭,有事业,有钱,有房产,有未来……可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为什么要听你的,接受你的建议?该死的癌症,该死的癌症!如果不是癌症,我能惨到今天这样子吗?该死,该死……”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面小镜子,一手遮挡我的视线,另一只手捏着镜子照着自己的脸。
他的鼻子已经异化,既像是海牛、海豹、海象之类动物的鼻子,又像是一条带鱼、比目鱼的鼻子,鼻骨塌陷,近乎扁平。除了畸形婴儿,正常人不可能长着这样的鼻子。这是难以掩盖的事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你说说看,我跟鲛人之主有什么关系?”我问。
艾山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鼻子上,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
“把见到鲛人之主的过程说一说,我替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改变这种最坏的结果。人就是人,鱼就是鱼,哪有人化为鱼、鱼改良人的咄咄怪事?”我说。
在艾山房间的卫生间里,他曾明确告诉胡吉尊,自己已经半人半鱼。我明知故问,只是想刺激艾山,让他说出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山锐声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同孤狼啸月。
我继续喝咖啡,稍稍低头,就看到了贴在桌子底下的窃听器。原来,所有桌子都被安装了窃听器,无论我和艾山在哪里展开交谈,一切声音,都将实时传送到另一处去。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是一个高科技的转化过程,牵扯到分子、细胞、神经元和DNA重塑。人类的科学知识实在浮浅,比起鲛人之主的学识来,人类一切医学成果都是垃圾。如果你读过那些海洋著作,就会明白,人和鱼、鱼和人都是一种东西,两栖动物、水生动物、陆生动物都是一样的,普天之下、大千世界的生命都是一样,其原始结构一模一样……”看来,艾山的思维能力遭到了破坏,无法进行正常的交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不细细理顺,就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人类社会的知识靠口口相传、书籍记载、图画记录来传递,当朝代更迭时,其历史文献都会有大量的篡改、遗失,以至于很多知识面目全非。昔日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大量远古文献毁于长安一炬,导致现代人与远古人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断代差异,无法顺延。
远古时期,神话极多,各种神人传说层出不穷,一直流传至今日。
如果远古神人也是普通人的话,其生命基因延续下来,则今时今日的人类生活与远古神迹无异。
在生物学家的人类基因探索中,将人类的产生归结为海洋生物的滩涂进化,由海洋生物先进化为水陆两栖,最终成为陆生动物,之后是猿人、类人猿乃至于真正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