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年冬,刺骨的寒风肆虐着北京城,铺天盖地的大雪仿佛要将这座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巍峨城池湮灭。
位于内城的魏府后院外,一妇人正焦急地立于门前,蜡黄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极其不安。
一道娇小的身影立于妇人身旁,那是个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虽衣衫褴褛却掩盖不住她的灵动与秀美。
“额娘,时辰不早了,哥哥兴许不能出来,咱们回去吧!”少女拉着妇人的手,低声道。
就在此时,原本虚掩着的小门被人猛地从里面踹开,几名手持棍棒的下人冲出来立即将她们围了起来。
片刻,一名身着青色旗装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在一名中年男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黄氏,你这个贱人……你……还敢带着这个孽种回来……”老妇人不禁破口大骂,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黄氏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惴惴不安道:“大夫人,妾身只是想带着凝儿瞧一眼她哥哥,还请大夫人成全!”
“做梦,想见你儿子,除非本夫人死了。”老妇人厉喝一声便对身边的儿子道:“修武,将这贱人和孽种打发走!晦气!”
立于一旁的少女闻言,脸上顿时有怒气浮现,忍不住上前一步娇声呵斥道:“大娘,阿玛在世时,可从未说过我是孽种,即便大娘将我与额娘赶出了魏家,又如何?我们终究是族谱上的人!”
老妇人正欲发作,她身边的魏修武却道:“额娘不必动怒,今儿个儿子便替额娘除了她们!”
“你敢!”少女怒喝道。
“小妹,多年不见,你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啊,刁蛮的臭丫头,阿玛已死,你哥被我绑在柴房里,你以为还有谁能护着你!”魏修武冷笑一声,随即对身边的奴才们道,“愣着作甚,将这两个贱人乱棍打死!”
“你们敢!本小姐和我额娘都是入了魏氏族谱的人,你们敢动手,闹到内务府去,你们这些奴才以下犯上,便会被处死!”少女见这些奴才真的要动手了,厉声喝道。
“少爷……”恶奴们看着魏修武,手中的棍子也不敢下去了。
“往死里打,否则你们也得死!”魏修武双眼一瞪,吓得那些恶奴们不敢再迟疑,手里的棍子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少女咬着牙死死地抱住了早已吓傻的黄氏,雨点般的棍子落在了她的身上,疼得她浑身冷汗直流,却硬是没有吭一声。
“打!往死里打!”魏修武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涨红了双眼喝道。
“修武……算……算了,闹出人命不好!”老妇人拉着儿子颤声道,“教训教训倒是无妨,闹出人命可就不好善后了。”
魏家包衣出身,在这内城算不得什么。魏家旁便住着不少旗人中的达官显贵,若真的闹出了人命,对魏家的影响可是很大的。
而此刻,为了保护额娘,少女嘴里和鼻子里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就连耳朵缝儿里也开始渗出血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的,连呼吸也变得困难无比,棍子落在身上,也丝毫不疼了,只觉得冷。
难道她就要这么死了吗?她不甘心啊,她发誓会保护额娘、照顾额娘,她这一死,额娘该怎么办?
不能死……不能死……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打,狠狠地打,打死了拖到城外喂野狗!”魏修武厉声喝道。
“是!”奴才们更是卖力了。
就在此时,众奴才只觉得一道无形的气浪袭来,手中的棍子顿时没了踪影,他们回过头去,只见一名身着锦衣的男子站在了他们身后,那些棍子已零零散散地掉在了地上。
恶奴们也是懂得察言观色之人,眼前的男子生得清雅俊朗、气度不凡,且衣着华贵,身上的配饰无一不是宝贝,明显不是他们能惹之人,便都退到了魏修武身后。
“你是何人,敢管我魏家之事,找死不成?”魏修武被这锦衣男子盯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喝道。
锦衣男子看着魏修武,凌厉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厌恶之色,他生平最恨这仗势欺人之人,只是他本就不爱管闲事,刚刚拦下恶奴,实则是路过之时被这吵闹声给打断了思绪,一时气恼罢了。
他定了定神,转身便要离去,只是当他一晃眼瞧见躺在地上的少女时,脚步便再也挪不动了。
她……
锦衣男子定了定神走到了少女面前,蹲下身去,看着她脸上的血迹和污垢,男子眉头紧锁,伸出袖子替她擦干净了,看着她的脸,他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救……救我……额娘……”少女抓着男子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之后便晕了过去。
锦衣男子眼神闪动,片刻后抱起了少女,对身后的两人道:“将这妇人一起带走!”
“是!”立即有一人抱起了黄氏。
“你们站住!”魏修武跑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何人,敢从我魏家掳人!”魏修武恼羞成怒,尖声喝道。
锦衣男子却似未闻一般,径自抱着少女走了。只是他身后一名随从有些不屑地看了魏修武一眼,冷笑道:“我等乃是富察家的人,你有本事便去要人吧!”
“富察家……”魏修武傻眼了,下意识地问道,“哪个富察家?”
“皇后娘娘本家!”
魏修武闻言,吓得满头大汗,而杨佳氏早已昏倒在地。
富察府中,锦衣男子步入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将少女放到了床上。
“来喜,派人去请大夫过来!”男子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是,主子!”
“你是谁?”少女此时已醒了过来,虽然浑身疼得要命,但脑子却异常清明。魏家不敢招惹的人定是非富即贵,而眼前这名男子更是个中翘楚,他并不像平常的达官贵人一般白皙斯文,反而有着练武之人的英挺之气。狭长的双眼看自己的时候,是有些淡漠的。
“富察傅恒!”男子看着少女,眼中有了一丝赞赏之色,小小年纪心性竟然这般的坚毅,这个时候脑子还这么清醒,实在难得。
“那姑娘又是谁?”傅恒低声问道。
“魏凝儿!”
“哦——”傅恒点了点头,长长应了一声。魏家当初那件丑事,不说是轰动整个北京城,至少在内城这一片,众人是熟知的。
魏清泰上了年纪之后,便有了少许中风之相,到了七十岁,却生了个女儿,任谁也觉得可笑,可魏清泰硬是说孩子是他的,可是惹了不少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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