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县并不算大。
后世对于猗县的认知多半不是太强,但是如果说到山西的苹果么,恐怕就有人知道是要哪里的最好吃了。
之所以苹果会好吃,是因为这一块区域的昼夜温差非常大。
热的时候热死人,冷的时候冷彻骨。
所以抵达了猗县此处的曹军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刀枪,而是夜晚的严寒。
在避寒的营地没有建起来之前,曹军兵卒上下要拿肉体去抗。
天色未亮的时候,哆哆嗦嗦挨过一夜的曹军兵卒就会发现,有一些人永远的站不起来了。
『他在笑!』
『天啊!他……他在笑啊!!!』
营地之内一阵骚乱。
后世有一些医学常识的人,多半能够知道为什么冻死的人会笑,但是这些曹军兵卒和普通百姓民夫却不清楚其缘由,所以就觉得这个现象非常的恐怖……
冻死的多半都是民夫。
因为民夫没有足够的衣物保暖,而地窝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挖好的。
『都走开!滚!』
曹军军校走了上来,将周边的民夫哄走。
空中弥漫着一种令人难以描述的怪味。
有人说是死人的味道,也有人说是昨夜来吸魂的怪物的气味。
嚎哭的声音响起,那是为了亲人死亡而悲伤。
『你!过来!』曹军军校指着老灶头,『把这些尸首都扔到山那边去!』
曹军军校挥着手臂,就像是在驱赶着苍蝇,亦或是什么其他的虫豸。
老灶头无奈,他只能和另外几名辅兵上前,抓住尸体的手脚,往山那边拖拽。
尸体,就像是毫无价值的柴薪。
甚至连割下来做鼠肉的价值都没有。
因为绝大多数都是皮包骨,没多少肉。
山那边其实间隔的不远。忽然之间,他瞳孔一震,嚅嚅着嘴唇。
他看见在山坡下,层层叠叠的,都是尸体。
那些尸体都在笑……
冲着他在笑。
在这么一个瞬间,老灶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发似乎都竖起,耳边的风声也变成了那些鬼魂的哭嚎,他的心脏剧烈的颤动着,让他呼吸困难。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是没见过这么多,笑着死去的死人。
这场面让老灶头的心久久颤栗。
大汉以及在大汉之前的气候,是很温暖的。这一点可以从汉代服饰变化上就可以看出来。在汉代,穿着宽袍大袖,通风舒适的衣服,是常见的状态,所以在大汉中原地区的百姓,对于冬天风雪的认知,都是严重不足的。
老灶头忍着心头的不适,将尸首丢下去。
尸体像是一根僵硬的木材,翻滚着,落下。
就像是被丢在了洪炉之中。
老灶头不敢多看,一转头,却看见昨天那个被打了的民夫,愣愣的也站在坑边。
老灶头推了他一把,说道:『愣着干啥?快走,挖地窝子去。』
『那那那……人还活着……』那民夫哆哆嗦嗦的指着坑底下,『那人……他冲着我笑,他手在动……』
『走咧!这些都死了!死咧!』老灶头就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敢继续待在坑边,他拉扯那民夫,『走咧!卖些力气才能活下去,才有饭吃!吃了就不会死!』
『那边还有人活着……』
『没有!没有!你看错咧!』
『我……』
『走咧!』老灶头拖着那民夫走,不敢回头,『好好干活,就不会死,就不会死!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石头……』那民夫木木的回答,然后又转头去看那个坑,『老丈……那边……』
『别管那边!别管了!他们都死咧!』老灶头念叨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走走,加把气力,挖好地窝子,就不会死咧!石头,你叫石头,这名字好,好名字咧,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的……』
老灶头的希望很朴实。
他们的愿望都很简单。
活下去。
不求锦衣玉食,但求一家老小能平平安安的活着而已……
……
……
『成了!成了!挖好咧!』
老灶头看着太阳西落,疲惫的脸上显出一些轻松的表情。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周边的辅兵以及民夫,说道:『有地窝子,就不怕咧!晚上地上垫一层,身上盖一层,就莫事!不会死咧,大伙儿都能活下来咧!』
众人听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在下一刻,一队持刀的曹军正卒过来,将他们驱赶着,集中了起来。
他们有些惊慌,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人群开始移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
『做啥?』老灶头喊着,『这是要做啥子?』
片刻之后,另外一个辅兵回答道,『他们要我们连夜去搭寨墙!』
『疯了么?』老灶头脑袋嗡了一下,『他们……他们没看,没看昨天夜里死了那么多人么?!』
有人抓着老灶头,『老军爷,你不是说挖了地窝子就好了么?不是说我们老实听话,就有饭吃么……就能活下去,你说的啊……』
想死的人,早就死了。
活着的人,为了活着,已经付出了很多,多到他们连死都不敢。
万一就这么死去,那么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付出的那些,又是为了什么?
『不要怕,不要怕。修寨墙也不一定会死,早些修好寨墙,也能挡些风寒……早些有寨墙,也能早些打赢那些贼人……能早点回家……』
『可是这天气太冷……眼见着天就黑了,晚上……』
还没说完,老灶头就听到后方有人惨叫。
『啊啊啊!』
老灶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名曹军正卒,正在将不愿意离开挖好地窝子的民夫拖了出来,然后一刀砍死……
一名曹军军校正义凌然的大声吼道:『都看见了没有?!恶意偷懒,反抗军令,就是这个下场!都听好了!上头有令,营寨寨墙今夜必须完工!否则严惩不怠!』
另外几名曹军正卒士官模样的人也是跟着大声喊着——
『一人偷懒,全队受罚!』
『宁可干到死,不能歇一刻!』
『……』
被驱赶的民夫又冷又累又饿,不少民夫忍不住大放悲声。
可曹军军校听见这些悲鸣,却在嬉笑。
『哈哈,瞧这些刁民的样子,真是搞笑……』
『还是老大有办法,今天晚上我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等明天校尉一来,少不得要夸奖老大办事得力!到时候老大定然可以积功晋升!我们哥几个也能跟着沾点光!』
『对啊,能提前将这么大一个营地修建完,就说明我们老大有本事,有魄力,有担当!这要是老大不晋升,谁能晋升?谁能?!』
『对对对!』
『没错,没错!』
军校姓曾,听闻了手下几个什长的吹捧,便是露出大牙笑道,『都是为了大汉朝廷做事!什么晋升不晋升,我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心安!拿了俸禄兵饷,当然要尽心尽力办事!』
『啊对对!』
至于那些俸禄和兵饷,究竟是怎么来的,真的就是朝堂大员从天上要下来的?
他们不清楚,也不想要清楚。
……
……
当天晚上,只求心安的曾军校,却接到了一个新命令。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曾军校问传令兵,『什么叫做「削减」?』
传令兵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你问我?』
『……』曾军校磨了磨牙。
『校尉要你回个话,能不能干?』传令兵追问道。
曾军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能!让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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