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意思意思,还不如一个太守赞助得多。
“天子于许县之中,受曹贼所挟!”不管是为公为私,王粲都需要维护自己是心忧社稷和天子,然后四处奔走,寻求解救天子的形象,所以继续说道,“天子困顿,无所凭依,还请骠骑速决,迎救天子于水火也!”
斐潜自然也不能说他不愿意迎天子,不过斐潜早就有了对策,当即说道:“未闻仲宣所言,某亦以为天子于许县安好……未曾想,唉……”
庞统会意,略显得惊诧的说道:“仲宣所言……似乎有些……啊哈,倒不是某有疑也,乃某听闻……天子迎娶了曹氏之女,并立其为后……这个……似乎和仲宣所言,略有出入啊?”
王粲哑然。刘协娶了曹操女儿?庞统既然这么说,自然不可能是假的,毕竟这种事情,关系甚大,而且一查就明。但是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曹操不是杀了董贵人么?然后刘协和曹操这两家又和好了?这是怎么肥四?!
“定然乃曹贼胁迫之!”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王粲自然不肯松口,“曹贼不知用了何种手段!”
好吧,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斐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若天子受贼人挟持,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若是曹司空并无过错,某贸然出兵,则是百害于社稷也……着实两难啊!”
庞统一旁接口道:“启禀将军,前些时日,川中谯氏请立光武皇帝之神像……不若以此为由,请仲宣与谯氏,一并出使许县,明则奏请立神像之事,暗则可探查陛下安危……若陛下有意,自当下诏,如此,方有出师之名也……”
“如此,士元之法,不失为稳妥之策也……”斐潜转头看向了王粲,说道,“仲宣心忧社稷,不知可愿担此重任否?”
斐潜的意思很明白,你王粲说陛下现在水深火热,应该很是痛苦,但是也有消息说现在陛下娶了曹氏,水乳交融,可能也很快活,那么到底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现在正好有个理由,不妨借着这个理由到许县去,如果天子真的觉得不爽,那么能拿到陛下的诏令,斐潜出兵才有名头……
王粲思索了片刻,便点头说道:“粲当不负将军所托!”一方面斐潜说的有道理,另外一方面,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也不由得不答应。
“善!”斐潜站起身来,伸手相邀,笑道,“今日之宴,一则为二位接风,二来也预祝仲宣此去,一路顺风!”
办法其实很简答,就是后世屡试不爽的踢皮球大法,明明可以两个机构直接沟通一下就能够确定的事情,非要打发当事人去另外一个机构拿证明文件,然后证明“你爹是你爹,你妈是你妈,你还要证明你是你爹妈的孩子”……
让王粲去拿的所谓刘协的诏书,就是类似于这种证明。
斐潜大笑着,邀请着刘琦和王粲转移阵地,然后宣布宴会开始。在觥筹交错之中,斐潜虽然脸上笑容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看着王粲,却有几分思索……
不是说斐潜故意想要刁难王粲,也不是说斐潜对于大汉皇帝没信心,而应该是斐潜对于刘协没什么信心,认为刘协不能挑起这样一个责任来……
大汉的皇帝,这个位置,不仅仅是一个皇帝,更是一种象征,一种精神。
有一句话,叫做,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但是从来没人说过这个人民究竟是什么,是华夏原本的农耕民族,还是周边的游牧民族也算,统治者算不算人民?如果不算的话,那么斐潜现在又能算么?
保皇党,或许是大汉最后的一点荣光。
对待当下大汉的保皇党的态度应该如何,其实斐潜也有些矛盾,有些感动,有些头痛。
王粲的思想之中,有一点是很正确的,就是大汉的皇权对于当下的局面,确实是太过于薄弱了,在军事上没有控制权,在文化上同样也失去了话语权,朝堂之上对于官员的控制毫无力度,在民间也就剩下了几百年养成的一面金字招牌。
而这样一面金字招牌,这样的一尊大汉神像,最终依旧陨落,代表了“天子”这个神话的破灭,也衍生出不少的问题来……
华夏文明不是那些经文,也不是简单的书本。
应该是代代相传的薪火,是潜移默化的自尊自信,是辉煌的艺术和文学……
应该是投笔从戎的血气,是困居邦外十余年,甚至几十年,依旧不忘要回故土的眷念……
也应该是能喊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浑,也应该是一个民族宁死不屈坚强拼搏的品质……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文明的后代,会在后面的王朝出现了什么“留发不留头”?会出现“宁与洋人不与家奴”,为什么会出现“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关键是,为什么还有一大堆的原本的华夏之人,对于这样的统治者,依旧服从,甚至豁出命去也要做一个“装裱匠”?关键是到了后世信息高度传播的后开化时代,依旧还有人觉得辫子朝代非常好,格格长贝勒短,长吁短叹自己生不逢时。
以前斐潜不明白,现在则是有一点明白,但是还不能说完全明白。
曹操或许到最后也有点明白,所以曹操虽然很想做皇帝,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动手,而他儿子曹丕则是看他老爹一直都没做,就觉得如果他做了,是不是就代表比他老爹还厉害了?于是乎在还没有统一华夏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让刘协退位。
所以这一次,斐潜派遣王粲前去许县,不完全是应付,也不全是欺瞒,而是想要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再看一看当下大汉之中,还有多少如同王粲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在下一步的计划之中又应该如何进行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