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没理会伏典,依旧面向刘协,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卷书绢,递送上来,说道:“臣有本,大汉司空曹,于河洛东南二百里,大破袁军偏军,俘虏敌将,并获战马兵器无数……还请陛下依律封赏……”
得,这抢了我的人马,我还要封赏!刘协瞪着眼,看着手中的表章,顺便还瞪了一眼伏典,想着若是伏典能够争点气,要是能立些战功什么的,自己也是定然大加封赏……
“既破袁军,此三千人么位于何处?”伏典追问道,“便应当归还陛下中宫,以充北军才是!”
荀彧拱手说道:“虽破袁军偏师,然河洛不宁,亦难保河内再出兵来袭,故而驻守大河津渡,亦拱卫陛下安危也……陛下大可放心,待此番战毕,便可回旋……”
“这……”伏典忽然拜倒在地,叩首道,“请陛下恩准,臣愿去于军中,替陛下守疆土,定贼乱!”
刘协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这个伏典,总算是做了一件像一些样子的决定,正待出言之时,却听到旁边的夏侯惇冷笑了一声说道:“司空忠心为国,却遭妄人诬陷!此等奸人,若不惩治,何以平民愤?!陛下,请罚伏中郎以诬告之罪!”
“这个……”刘协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愉。
荀彧又出声打了圆场,“伏中郎也是忠心陛下,急切之间多有妄语,也是情有可原……不若小惩大戒就是……”
夏侯惇瞄了荀彧一眼,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了。
“伏中郎出使关中有功……便以此功过相抵就是……”刘协连忙说道,“此外,既然伏中郎有意分朕忧虑,亦有报国之志,便可至阵前,独领一军……”
“不可!”夏侯惇反对道,“伏中郎不通兵法,亦无战阵之勇,何德何能可领一军?岂不是罔顾兵卒性命,至国之大事于儿戏乎?”
刘协皱眉说道:“天下之人可有生而知之者?若天下人不通兵法、无经战阵,皆不得从军,则无班定远矣!国事动荡,社稷困顿之际,自当不拘一格,鼓励勇任国事者!伏爱卿,上前听令!”
这一次,刘协体现出难得的强硬,当即宣布了对于伏典的任命,颇让夏侯等人有些措手不及……
若说刘协心甘情愿的将好不容易得到手中的兵卒就这样白白的送给曹操来指挥,刘协肯定不愿意,既然伏典表态愿意替刘协去掌握一只军队,自然是不可能因为夏侯惇的反对就作罢的。
于是乎,伏典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典军校尉,统领一军……
不过刘协也还是担心伏典年轻,没有多少经验,搞不过曹操的那一帮子亲戚,便又封了刘晔作为伏典的副手,一同前去统领。
刘晔毕竟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多少和刘协之间有些血缘上的联系,对于刘协来说,也就算是矮个子里面挑高个了,属于无奈之下的选择。而对于荀彧夏侯惇等人来说,也不愿意立刻就和刘协翻脸,尤其是在袁绍大军压迫的局面下,所以也就暂且认了,等待后续再说……
可是前庭确认下来的事情,到了后宫,当伏寿知道了自家的小弟要去军中的时候,却不免深深的忧虑起来,毕竟当下伏家就剩下这样的一根独苗了,若是军阵之中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伏氏就这样绝了后?
“陛下……”伏寿有些迟疑的低声说道,“军中刀枪无眼……若是……还恳请陛下三思啊……”
刘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此事已决。”
“陛下……”
伏寿还待再说,却见到刘协一下就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汝虑伏氏也甚乎!”
伏寿拜倒在地,哀声说道:“陛下……伏氏仅此一人……若事不得改,恳请陛下给典弟寻一门亲事,多少绵延些骨血下来……”
“骨血?”刘协呆立了片刻,愣愣得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片刻之后,看了一眼伏寿额头处的疤痕,心中一软,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了,当选一良家,配于伏卿……汝大可放心就是……”
“谢陛下……”
伏寿连忙再拜,等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刘协已经离开了。
刘协心中郁闷,又无人可以倾述。原本还可以跟伏寿说上一说,结果董承之事爆发之后,刘协痛定思痛,也想着为什么整个事情会被泄露出去,想来想去,多少也有怀疑到了伏寿身上,因为这个事情,在整个宫中,刘协也只跟伏寿一个人说过。
再加上如果董承真的成事了,那么董贵人必然又凭子而贵,伏寿这个皇后的地位自然也是有些不稳固,所以从两个方面来说,伏寿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当曹操派人去后宫擒拿董贵人的时候,伏寿又因为要保护刘协的骨血,阻拦而受了伤,撞到石柱之上,额头上都破了,差一点就死于非命,这又不像是作假……
所以刘协很矛盾。
当然,现在朝中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这也是刘协不得不按捺住对于伏寿怀疑的另外一个原因,如果再针对伏寿做什么动作,那么也就意味着伏典等也同样的会遭受到打击和排挤,那么刘协原本就极其单薄的力量就将濒临灭绝……
不知不觉当中,刘协走到了宫中的太庙之前。许县的太庙自然是后来才建的,自然没有原本雒阳之中的庞大和华贵,不过总归是要有个意思,就像是祖宗的牌位,平常之时多半不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又不能没有。
守护和请扫太庙的几名宦官,连忙跪倒在道旁迎接。
“你们都退下……都退下罢……”刘协仰头看着太庙之上高高摆放着的牌位,轻声的说道,“朕要给诸位先帝上香,休要打搅于朕……”
刘协默默的点燃了香,拜倒在地,然后再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默默的坐回了坐垫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些祖宗的牌位。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太庙之中,刘协轻轻的传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