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睁开眼看着缓缓走来的袁绍,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说道:“主公,可是大胜归来了?”
“……”袁绍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明白了……”田丰用手指头捋了捋有些杂乱的胡须,“壶关不克?”
袁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挥了挥手,护卫会意,向外扩了扩,给袁绍和田丰空出一块住够大的交谈空间。
“征西将军于山口立寨……”袁绍缓缓的将这一段时间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说到了颜良身亡,眼中不由得泛出几丝的水光,“……征西此獠,害某大将,纵然挖心剔骨,也难消某心头之恨!”
颜良竟然身亡!
田丰听闻此事,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田丰修炼到家,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似乎还表示出一股我早知道会这样的意思来。
田丰眯着眼,并不没有接袁绍的话题。之前他已经和袁绍有过沟通,也向袁绍提出过他的条件,但是袁绍的回应让田丰很失望,虽然颜良的死亡对于田丰来说,也是感到非常的意外,但是更重要的不是一名将领的生死,而是袁绍现在是怎样想的……
颜良虽然可惜,但也就是一名贴近袁绍的冀州将领而已,冀州人才济济,死了颜良,还有高揽,张合,蒋奇等等……
再说,死了一名死心塌地忠心袁绍的大将,从某个角度来说,或许也不见得完全就是一件坏事。
袁绍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虽然有气,但是也不得不吞下去,便说道:“元皓,可有何言,但讲无妨!”
田丰拱拱手,硬邦邦的丢出来两个字,说道:“退兵。”
“汝!”袁绍气结。
片刻之后,袁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将自己的安排和考量,给田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如今征西已然技穷,我军旦夕可至壶关!所欠缺者,不过是钱粮后援而已,若并州克定,便可直下何东,进军三辅!若是如此,天下可定!”
这话,袁绍也真没有夸张。在袁绍认知当中,曹操是自家小弟,原本最大的竞争对手袁术被自家小弟揍得找不到北,灭亡指日可待,那么若是击败了征西,也就意味着从此从南到北都属于袁绍旗下,至于那些什么刘备刘表之辈,袁绍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等田丰反驳说些什么,袁绍便竖了一只手,又说道:“田公所虑,某也知晓,冀州困顿,焉知并州窘迫何如?若是不趁此机降服征西,若是翌日征西势大,岂不是更难?”
这样说,到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田丰并不愿意就此改变自己的想法。
田丰坐正了,肃容道:“主公!主公之心,丰已知晓!然天下之大,岂能于速成于一时一地!须知内忧者,重于外患也!如今幽州初定,青州不稳,若是冀州再乱,敢问主公,何以定天下?如今虽有小败,然无伤大雅,可徐徐而退,积蓄实力,另寻他机就是!征西跳梁之辈,且容其苟活几日又又何妨!”
袁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很失望。
虽然田丰讲的话也有田丰的道理,但是袁绍不惜亲自来此,跟田丰说明厉害,甚至是将情况陈述剖析出来,不就是希望田丰能够理解,并且愿意合作么?
结果田丰依旧还是想要袁绍撤兵……
真要是撤兵,袁绍还需要跟田丰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么?
如今天下,就到了似乎再努力一把,就可以解决一切的节点上,为何田丰就不明白,或者说依旧不愿意跟随听从呢?
田丰也在看着袁绍。
他也很失望。
战事都到了这样的一个局面了,袁绍居然还想着继续,难道说非要等到局势糜烂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再来后悔么?
或许袁绍说的没错,再加把劲可以拿下壶关,可是袁绍有没有算过要付出多少代价?
战打到现在,田丰也从最开始认为征西易克,渐渐的明白了征西其实很难对付,也不会因为一城一地轻易丧失斗志。
这就很麻烦了。
打下壶关,上党太原打不打,打下上党太原,河东平阳打不打,还有关中三辅,这么大一片区域,真要是一点点打过去,要用多少冀州子弟的性命去填?
袁绍亲自过来,的确是很有诚意,可是诚意这个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冀州的那些士族豪右,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留存在袁绍嘴边的这种“诚意”!
田丰既然被这些冀州士族豪右推出来作为利益的代表,就不能仅仅是依照个人的情感来说话,要不然田氏如何能担当起这个隐形的领袖地位?若是不给冀州士族豪右谋取福利,这些人又怎么会支持,又怎么会听从调配?
打,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冀州利益要保证,现在这样只有付出没有收获的事情,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了。
袁绍盯着田丰,田丰也看着袁绍。两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都认为自己是在坚持着正确的事情,都不愿意轻易退让。
一阵难言的尴尬和沉默,两个人都在试图让对方先屈服。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便是打得钱粮,在本土作战,因为运输方便,再加上考虑到最前沿的阵地有可能被敌人突袭失守,所以前线的粮食可以不用储备的太多,但是像现在需要展战线绵延到壶关那边去,没有足够的钱粮储备,即便是前期有获得再多的胜利,也是将成为一场空。
袁绍必须要搞到一批粮草,即可运往前线,否则前线则损大将,有没有粮草补给,立刻就是溃败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中线这里,基本上都是直接听从袁绍号令的比较忠诚的老兵,若是中线兵卒伤亡惨重,那么袁绍也就将会失去许多控制冀州的本钱!
“某不甘心!”袁绍目光流露出凶狠之意,沉声说道,“若田公不愿意替某分忧,某便亲自至冀州,召集各家,陈明厉害就是!”
这并不是袁绍愚钝,也不是不通明厉害,而是正常的一种心理,就像是一个赌徒,当他在赌桌上失去了许多筹码之后,总是不愿意就那样轻易的放弃,因为那就等于是这些失去的筹码再也没有了属于他原本的价值。
什么见好就收,止损原则,袁绍并不是不懂,但平日里的讲得头头是道的嘴炮王者,到了赌桌上也常常沦为水鱼,袁绍此时此刻有这样的心态也就不足为奇了,更何况袁绍原本就不是一个轻易愿意妥协的人。
压不住冀州士族,岂不是未来就要收到冀州士族的制约?袁绍最终还是露出了杀意,若是不肯听从,那就休怪狠手无情!
这是在威胁啊……
田丰闭上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若主公执意如此,某便替主公走一趟冀州就是……不过,某有言在先,事不过三……如今已经三调,若是……”
田丰最终还是退让了半步,毕竟袁绍也说道了这个份上,若是真的让袁绍亲自去冀州邺城办理这个事情,也就等于是宣判了田丰的死刑。
虽然田丰觉得袁绍未必会舍得他养护许久的良好名望,但问题是狗急了也跳墙啊……
袁绍大喜,自然无有不允,但是袁绍和田丰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其实事情远远都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