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的视线里,他看见了他家中那几只瘦羊的头颅也落在了地上;他看见了几名羌人在房门前跳下马来,抢了进去;他看见了一名羌人朝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自己的孩子伸出了血污的手掌……
氐人男子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制止着眼前的一切,但是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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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辩。
氐人山寨之中。
氐人王窠暴怒无比跳着脚,他已经掀翻了桌案,踢倒了一旁的架子,甚至还砸坏了一个坛子和三个瓦罐。不过,当周边一片狼藉的时候,氐人王窠却没有将怒火发泄在身后稳稳当当四平八稳的王座上。
“谁干的?是那个家伙干的!?”氐人王窠咆哮着,口沫四溅。
“……”氐人内五氏君长沉默着。
“快说!”氐人王窠站到了内五氏君长面前,将其口水喷在了他头顶上。
“我们的儿郎发现了不少马蹄印记,还有些羌人的骨箭……”氐人内五氏君长低着头说道。
“羌人?”氐人王窠大吼着,“那个部落的动的手?”
“……”氐人内五氏君长沉默片刻,说道,“暂时还不知道……”
氐人王窠再一次将口水喷在了内五氏君长头上,“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去给本王找出来!我们氐人难倒是好欺负的么?!定要将其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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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店。
有一座山,形似马脊。
故而被称之为马脊山,山上有梁,梁上有一个山寨。
这个山寨,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建立者又是谁,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一座山寨很古老,古老到了用来作为山寨寨门的铁木,都有一些腐朽了。
因此山寨里面的人,时不时的就需要出来修葺寨墙和寨门。
尤其是在雨后,一些被雨水浸泡的地方更是容易腐朽,需要及时的返修,不处理的话就容易成为下一个垮塌的来源。
“阿翁!硾子!”一名蹲在寨墙上正在检修的小伙子冲着下面喊道。
“你个瓜娃子,硾子都不拿,你还修个啥!”下面一声喊,然后便“嗡”的一声抛上了一个石硾。
年轻的小伙子单手一伸,抓住了硾柄,随后缓缓的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抵消了硾子的冲力,正当举起来要敲凿木板的时候,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扭头望去,之间远处在土坡之上出现了一队骑兵,正朝着山寨而来。
“阿翁!阿翁!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骑兵队列就到了山寨的下方,甘风仰着头喊道:“某奉老秦之令,前来拜访蒙氏后人!”
世人皆知蒙氏,出自蒙山,族发安定,事秦而建万古功业,但是很少人知道自从秦之栋梁蒙恬、蒙毅兄弟为秦国尽忠之后,其族人也多半遭受牵连,就算是遭到了如此对待,蒙氏族人对于始皇帝的忠诚依旧不减半分,一部分人或投南越,或隐深山,永远不出仕,一部分人则是坚持信念,依旧守护秦朝皇陵,悄然侍于其右。
对于秦朝皇陵,大多数人都只是知道在长安骊山,但是对于老秦人而言,还有一座皇陵,就是秦庄王的陵墓……
这一位短命的秦王,多有争议,但是至少他是始皇帝的父亲,因此始皇帝除了在骊山修建自己陵墓之外,还特意修葺了秦庄王的陵墓,而这秦庄王的陵墓,便于此地。
三四百年过去了,原本雄伟的长城也败破了,清澈的河水也开始浑浊了,丝绸古道上面的商队来来去去,历史的烟尘慢慢遮蔽了这一段的记忆。
“老秦令?蒙氏?”山寨当中,厅堂之上,一名老者居中而坐,颤颤巍巍的盯着甘风。
“然。”甘风点头说道。
老者翻了翻浑浊的眼珠子,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说出了一句:“抱歉……此地无蒙氏之人,老朽亦不知何为老秦令……来人,送客……”
甘风点头说道:“无妨,某只是前来传话而已,说完就走。”
老者盯着甘风,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请言之。”
甘风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然后屈下了一根,说道:“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老秦非一人一家,乃上古之族也,不知老丈以为然否?”
“……”老者沉默着。
正统的老秦人号称嬴秦,而嬴家人的祖先,大家都比较公认的,就是上古大禹时期皋陶的儿子伯益。伯益又名大费,因辅佐大禹治水有功,被大禹提拔为位于如今山东日照地区东夷部族部落联盟首领,并赐姓为嬴,老秦人就是这样来的。
而“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这句话,则是大禹对着伯益说得,表示治水不是我一个人完成的,伯益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劳。由此可见,大禹对伯益得有多么赏识,正因为如此赏识,所以大禹晚年的时候,就想把帝位禅让给伯益。
然而遗憾的是,他的儿子姒启不干,于是乘大禹病重的时候夺了他的帝位,破坏了禅让制的优良传统,自己当了天下共主,从此开启了延续华夏数千年之久的家天下。
姒启就这样因为私心挑战传统,成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那么,伯益就这样甘心失败吗?
当然不是,在姒启继位不久,不甘心失败的伯益就公然向姒启发出挑战,然而遗憾的是,姒启其时羽翼已丰,并且势力实在太过强大,于是这仗战争持续了并没有多久,伯益最终被击败,这些老秦人被发配到了夷狄,也就是今天的西凉。
甘风的这一句话语,无非就是将蒙氏从秦朝始皇帝的这一个小局限当中拔高出来,提升到了整个上古老秦人的层面,那么所有老秦人的目标就不仅仅是一城一地,而是最终回到原先的故里,回到上古时期的大禹分封之地。
老者捏着拐杖,低着头,脸上皱纹层层叠叠,仿佛每一道的皱纹深处,都刻满了风霜。“还有何言?”
甘风笑笑,屈下了第二跟手指头,说道:“生不敢望,死后又何必东向,生不敢名,死后又何必复氏?皆为不敢,此寨又有何意?与草木同朽便是!”
“话,某已带到……告辞!”甘风也不看老者有些惊讶,有些愤怒,甚至还有些无奈的神色,朝老者拱拱手,然后转身便走。
活着的时候不敢向东而望,死了埋在土里向东有什么意义?
活着的时候不敢启用蒙氏,死了之后再恢复又有什么意义?
老者看着甘风一步步走到了堂外,走到了阳光照射之处,终究是伸出了一只手臂,“……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