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效!说不定哪一天真的搏下些军功绩勋,也好成就一番事业!”
彭越又接着对张湜说道:“并北胡人之祸,竟被征西一人平定!昔日鲜卑之彪悍,竟然朝廷禁军都战之不能,如今却被征西将军斩将夺旗,这是何等的痛快!”
张湜也酒意也略略有些多了,叹息道:“谁说不是?某所认识的些朝堂中人,之前谈到鲜卑之时,要么正眼都不看一眼的,就说是蛮夷不堪一击,要么就说是如今朝政艰难,无法可为……可谁想,偏偏就征西将军成了!这要是朝堂那些官吏知闻,还不羞杀了去!”
彭越却将筷子一放,神色没落的说道:“……你还以为那些朝廷中人会理会这些?某家原是雒阳,却迁至长安……某原本就是旁支,到了长安之后物价腾沸,家族中无奈之下也就断了供养……不而已流浪至此……若不是朝廷当中官吏争权夺利,枉顾民生,我等又怎会遭此劫难?!”
张湜闻言,听得彭越的声音大了,便连忙用手拍了一下。彭越才猛然知道自己失言了,便点点头,叹息一声。
抨击朝廷政令,这个是可以的,评论某个官吏如何如何,这个也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将朝堂之上所有官员一竿子全数打翻,这个覆盖面就有些大了,不是很妥当。针对某事某人,大可以说得,因为必然可以扯出一些名堂来,但是打击面一扩散,就未免流于泄愤的说辞了。
朝廷当中除了争权夺利的方面之外,自然也有一些人在做着份内的事情,要不然整个长安城内早就乱了,还等到今天?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如果没有征西将军,也就没有并北平阳如今的人气和繁荣!
并州之地已经确实废弛到了不能再烂的地步,不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是元气大伤,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还在朝廷的手段下四分五裂,不过如今总算是缓过来了,并且还有这向好的一方面发展的势头。
“……胡人教化之事,你听说了没有?”沉默一会儿之后,张湜一边随意的夹了点豆子放嘴里,一边说道。
彭越也从伤感当中恢复过来,说道:“……早几日便在学宮当中略有耳闻,没想到今日倒成了真!这征西将军,要推行教化,好么,也挺好,只不过……”
张湜将筷子一放,嘴里嚼着烹煮腌制后又晒干的蚕豆,咯嘣咯嘣作响,伴随着嘣出几个细碎的字:“……无非就是……前程二字……”
“……你这样说,倒也是直接……”彭越笑道,“……没错,便是前程……这去胡地教化,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名头倒是不错,但是这……苦寒之地,想想便是心里发毛……”
张湜嬉笑着说道:“怎么。吃不惯这腥膻之物?受不了这孤寒之苦?”
彭越哈哈大笑道:“这些算得了什么!休要说笑,你懂得……”
“……是啊,我理会得……”张湜慢慢的收了笑容,点点头,“……人人皆夸班定远,却不曾知卅年光阴方熬就……”
“……人人皆道苏子卿,却不知持节十九望长安……”彭越同样也是叹息着说道。
不得不说,汉代确实有一些人非常了不起,意志坚定,勇敢聪敏,流传下千古美名,但是同样的,许多人在赞叹这些人取得的丰硕的功绩的时候,却往往忘记了这些人付出去的那些东西。
班定远,三十一年在西域。
苏武,十九年牧羊。
这还是等到了光明重现的那一天的,但是还有多少是等不到重新踏上汉地的那一刻?
李陵,是汉武帝杀了他的家人在先,还是他投了匈奴在先,这已经是不得而知了,但是相信在那个草原上的漆黑月夜,恐怕也吞噬了无数的血泪。
去吃点粗食算什么?
去跟腥膻之辈为伍又能怎样?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万一回不去,日日盼归期,明日复明日的那种内心煎熬,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得住的。
“……征西将军曾言教化之人有期,然……”张湜敲了敲桌案,说道,“……这期,也仅仅是征西将军之期……”
彭越默然。
纵然不是征西将军的承诺,而是更高一个级别的汉王朝的承诺好不好?
但是依旧不顶用。
苏武要不是常惠想尽了办法,才换得了重见天日的机会,恐怕就在北海一辈子薅羊毛了……
别看现在南匈奴算是不错,万一将来翻脸了呢?
之前南匈奴也不是没有在并北劫掠过,只不过比起鲜卑要好上一些罢了。
去了,固然是一时名望,也可以获得博取功名前程的机会,可是然后呢?功名也是要能回来才有的,否则……
“……游子悲其故乡兮,心怆悢以伤怀。抚长剑而慨息兮,泣涟落而沾衣。揽余涕以于邑兮,哀生民之多故。夫何阴曀之不阳兮,嗟久失其平度。谅时运之所为兮,永伊郁其谁愬……”彭越忽然轻轻敲着桌案,低声哦吟了起来。
张湜也跟着轻轻的念了几句,叹息一声:“……此事,倒不是征西将军的不是,是真的……难啊……谁不曾想光宗耀祖,谁不想光大门楣?但要横下这条心……”
彭越看了看张湜,又看了看桌案之上的残酒,默然。
两个人完全没有了最开始活泛的气氛,只是笼罩在一片迟疑当中。而这样的迟疑和彷徨,在征西将军斐潜发布了这样一个政令之后慢慢的发酵起来。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像是后世那些嘴上挂着某某主义的人,行事起来却未必是按照某某主义来办一样,没有经历过一些事情,没有亲身体会到一些东西,心中何来坚持的信念?人毕竟不是游戏当中的NPC,被玩家提着刀子杀了一遍又一遍之后,还能笑着说少侠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