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饱受汉室恩泽的袁家太傅袁隗,亲自上前解下了刘辩哥哥的皇帝印绶,然后又将这个印绶系在了自己身上。
他依然记得,当时哥哥那张脸上,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复杂情绪,还有那袁家太傅袁隗毫无表情的那一张脸——就像不是在从活人身上取下又系上什么物品,而是像对待一个死物,又或是对着一个死尸一般……
他依然记得,当时在太庙之内,昏暗的烛火,默然的灵牌,那些直接刺入心灵的话语,还有那一把深深砍在了桌案之上的利刃和至今仍在脑海中回荡的猖狂笑声……
这一切,到底是谁对谁错?
谁该对这一切的事情负责?
是我么?
是我的父皇?
是残暴的董卓么?
还是在台阶下跪坐的这些像木雕一样的重臣?
大汉的荣光现在到了我的手中,却已经如此的残缺不堪,就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巍峨无比的雄伟大殿,原本就像是整个大汉朝的心脏,昔日数不清的政令就是在这里一项一项的商议,一项一项的实行,但是如今却要抛弃这个心脏,就像是要将此颗心从大汉的身体里挖出一般。
心脏虽然还在跳动,却宛如已经死去。
刘协觉得身上的血液似乎还是在流淌,但是却不能带来任何的温度,身上的衣服虽然柔软贴合,但是却不能抵御内心的寒冷。
看着大殿门口,那一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身影,刘协似乎才感觉到了一点点暖意,就像是在那个刺骨冰寒的血与铁长夜之中,获得到的仅存的一丝温暖……
“……进,进来些!”
一向是木偶一般的刘协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说道。
坐在一旁的董卓,缓缓的转过头来,血红色的眼珠子扫了过来。
刘协身体往后缩了一下,又重新挺立了起来,解释道:“……离之甚远,观之不清……”
德阳大殿东西宽七八丈,长约三十余丈,从皇帝宝座到大殿门口,这个距离确实有一些远。
董卓转了转眼珠子,或许觉得这种小事不值得计较,便微微的点点头。
立在一旁的宦官见状,便拉长了声调,尖声喊道:“赐骑都尉张,左署侍郎斐近前!”
便有四个宦官小碎步跑了过来,将原本至于德阳大殿门口的给张辽、斐潜准备的两张席子,平端而起,往大殿内走了十丈左右,然后才重新放下。
张辽、斐潜两人连忙高声谢恩,才低着头进入了大殿之内,分别走到了属于他们各自的席子面前,再次长揖之后,端端正正的跪坐其上……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来,大殿之内原本光线就不如殿外的好,在加上此时在大殿之内的人本身就较少,不知为何竟让斐潜有一种阴森的感觉,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一时大殿之内,谁也没有开口,出现了短暂的沉默……